九月二十七日,河东,晴,无风。
在经历了四五天的对峙、试探之后,突利可汗指挥大军开始了正式的攻击,守卫河庄关的是带着一批残兵败将的淮阳王李道玄,但同时并州长史窦静早在五天前就率军赶到了,事实上他是在李道玄之前赶到河庄关的。
河庄关,并不是太行八径之一,也不是雁门关、楼烦关这样的重关,在李渊晋阳起兵之后,河庄关也并不受重视,但在李善重振代地,代州军三破突厥之后,这一任的并州总管任城王李道宗开始在河庄关设军营,遣派兵力。
原因也很简单,之前那些年因为对突厥的畏惧,唐朝都不敢去控制飞狐径、雁门关,任由突厥自由出入,到
那段岁月,河东唐军的主力屯于并州,并州总管也是天下
当年颉利可汗寇河东,坐镇忻州,但并没有大举南下,而是遣派偏师通过河庄关袭扰各地,虽然兵锋达汾州、晋州,但却不能摧毁并州军的防线。
呃,唯一的一次是齐王李元吉出任并州总管,这货逼着车骑将军张达带一百人去抵抗率五千骑兵来犯的刘武周……结果张达旋即而降,带着刘武周先后攻破了阳曲、榆次、清源、交城,当时并州的县城只有晋阳和偏东的孟县、乐平没有丢掉。
不过,随着代州军日渐强盛,并州军渐无上阵之机,河东不再是突厥往来纵横之地,任城王李道宗也不再将兵力安排在并州中路成平行之态,而是阵线前提,一部屯于河庄关、石岭关到阳曲县,另一部屯于晋阳、榆次。
正如知道飞狐径被突厥偷袭后的李世民、李善的判断,谨慎的李道宗并不没有急急忙忙的率兵北上支援或接应李道玄,而是调兵遣将,守御河庄关,再调重兵屯于河庄关南侧五十里的阳曲县,李道宗本人就坐镇阳曲县。
从兵力上来看,突利可汗率十余万大军而来,留下了两万骑兵在朔州,毕竟马邑、桑乔镇的李世绩、刘世让还有一战之力,同时也要留有部分兵力守御飞狐径、雁门关,还有部分兵力劫掠代州、忻州,特别是五台县那边屯田而储存的大量粮草。
所以,突利可汗手上的兵力大约是七八万之间。
而唐军这边就有点惨了,李道玄施展浑身解数也不过带回了近万的代州军,大量粮草、军械都遗失了,李道宗麾下的并州军不过两万五的兵力,加上临时征调的府兵,总兵力也没超过四万。
兵力对比差不多是一比二,最关键的还是雁门关被攻破,唐军士气大落,而突厥士气高昂……在经历了魏嗣王、代国公之后,时隔多年,突厥的马蹄再次踏上了河东的土地,杀戮、劫掠发生在每一处,路旁随处可见的尸首让突厥人更加兴奋。
从地势上来说,唐军倒是能占一些便宜,其中关键是李道宗在河庄关修建营寨,堵住了突厥南下最重要的路线。
而忻州东侧有系舟山脉遮蔽,突厥骑兵难攀,西侧是吕梁山脉,虽然西侧空间不小,小股突厥骑兵也能潜入,但李道宗也做了充足的准备,在天门关驻守偏师,而李道宗亲率重兵坐镇阳曲县,也是怕突厥骑兵从西侧绕道来袭,使河庄关的守军腹背受敌。
所以,突厥骑兵的主要攻击方向还是系舟山南部,也就是河庄关一代。
可惜,局势并没有像李道宗想象的那样发展。
河庄关说是关隘,也的确地处山脉间,但并不是飞狐径、雁门关、楼烦关那样的关隘,空间颇大,万余唐军营寨也难以遮蔽空间,所以,唐军是不可能依寨而守的,否则突厥很轻易的就能穿越河庄关杀入并州。
所以,李道玄选择的是堂堂正正的对阵,六千步卒持军械居中,以战车列阵,形成弧形阵势,三千余骑兵分置两侧,这是偃月阵。
整个阵型弧形配置,形如弯月,李道玄亲自坐镇月牙内凹的底部,以厚实的月轮抵挡敌军,两侧的月牙能配合步卒或进攻或侧击。
“听闻淮阳王当年在山东大败,没想到也有些韬略。”突利可汗笑着点评道:“既能遮蔽战场,又能抵御骑兵冲阵。”
阿史那·结社率没吭声,他刚才带着三千多骑兵冲阵,不是不想带更多的兵力,而是受地势所限,可惜唐军步卒守御颇严,先以箭雨覆盖,再推出战车阻挡骑兵冲阵,李道玄亲率两百步卒反向冲锋,两侧的唐骑抽调兵力从侧翼杀来,使得阿史那·结社率无功而返,反而丢了几百具尸体。
有些气喘吁吁的李道玄站在战车上,心里略为镇定了些,从雁门关失守到现在,他的情绪一直沉寂在失望、沮丧中,直到初战击退突厥,这才略为松快了些。
“要不要换一副铠甲?”一旁的并州长史窦静问了句,因为刚才的反向冲锋,李道玄身先士卒,身上的明光铠再次破碎,隐隐可见血迹。
“不用了。”李道玄摇摇头,“只需坚守数日,后续兵力来援,突利可汗当会退兵。”
“任国公刘弘基已率上衙府兵来援,兵力约莫在七千左右,昨日黄昏信使来报,已抵晋州,两日后应该就能到了。”窦静顿了顿,笑道:“不意道玄有此能,如此布阵,突
厥难破。”
“偃月阵。”李道玄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还是前两年在长安与怀仁闲聊时候提及的。”
窦静大为惊讶,“难怪了,魏嗣王为天下名将,只是没想到精通阵势。”
“怀仁组建代州军,弃战车不用,只以刀盾兵、弓弩手、长矛手与骑兵为主。”李道玄解释道:“后阿史那·社尔从楼烦关入河东,在崞县被尔朱义琛所率步卒所阻,战车尤为关键,故怀仁后来才重视战车。”
这一日,突厥先后猛攻六次,但唐军稳如泰山,毕竟地势占优,在直接对阵的时候,唐军兵力并不吃亏。
但这一日收兵之后,有信使从后方赶来,李道玄和窦静均神色大变。
李道玄脸上的神色夹杂着无比的苦涩,从雁门关一路退到了河庄关,难道还要往后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