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刚刚对你发那么大火。”
从医务室回来的路上,林璐有些不好意思的向陆子让道歉。
她低头搀着宋明舒,声音弱了些:“不过谁让你跑那么快过来,我还以为是你踢的呢……”
陆子让摸了摸后颈,毫不在意地笑笑:“没事,毕竟球是在我眼前被踢出去的,砸到人我也算有大半责任。再说了,我还是足球队的队长呢,出面道歉也是应该的。”
“不过宋明舒同学,”他后退半步,认真的盯着宋明舒的后脑勺看了又看,再三确认:“你真的没事了吗?”
宋明舒失笑,然后十分认真地点点头:“真的没事了。”
她仔细感受了一下,又补充到:“除了有点痛以外。”
校医说目前看不出什么大问题,就是受伤处有点肿,如果后续出现持续性头晕恶心等症状的话,还是建议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
面对紧张兮兮的林璐和陆子让,宋明舒只能再三强调自己真的没事了,头也不晕,也没有犯恶心。
陆子让还是有点不放心:“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尽管来六班找我。”
宋明舒知道他是为了安心,索性也不再推拒,顺着他的话应下来,抿唇一笑:“知道了,放心吧。”
两人回到班里,方才还有些吵闹的班级霎时一静。
坐在中间的一个女生瞟了眼门口,见宋明舒进来,笑眯眯的开口问:“明舒啊,你没事儿吧?”
宋明舒下意识温声回道:“我没事……”
话音未落,就有另一个女生拖着长长的强调回答:“可不是嘛,毕竟有江屿学长亲自过去关心她,就算是再大的事儿,也能立刻没事了呀。”
这几个女生如此奇怪的态度,完全是因为江屿在教训了那个踢球砸人的男生后,径直走到宋明舒面前,让林璐带她去医务室看看。
当时宋明舒头懵懵的,但是不想这么麻烦,下意识小声说了句:“其实不去也行的……”
江屿刚刚抬起的脚步一顿,淡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不容置喙:
“必须去。”
她呆了一下,睫毛轻轻颤动,最终还是乖乖点头。
这一幕落在同班这几个女生眼里,宋明舒自然成了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几个女生,就是那几个在体育课上把羽毛球拍塞给明舒,而自己则忙着去给江屿送水的人。
没想到满心欢喜地跑过去,却因为宋明舒的意外而导致话都没能和江屿说上,于是气歪了鼻子。
林璐冷笑一声:“刘语娇,要不是你眼巴巴的想跑去给江屿送水,非让明舒帮你们还羽毛球拍,明舒会被足球砸到吗?你现在说这些屁话自己不觉得害臊吗?”
为首那个被叫做刘语娇的女生脸色一僵,冷声道:“我怎么了?又不是我砸的她。再说了,操场上人那么多,怎么偏偏就她被足球砸了?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凑上去的。”
她身后的女生帮腔道:“就是,难保宋明舒存着什么小心思,说不定就是想当着江屿学长的面把事情闹大,以博得学长的关注呗。”
“这才刚转学过来几天呀,就漏出狐狸尾巴了,啧啧,这种心机我们可比不上。”
这些话刘语娇听得十分畅快,末了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我要是能像明舒一样聪明就好了。”
“早知道被砸一下就能换来江屿学长的关心,我十分愿意替明舒吃这个苦呢。”
一时间,几人所站的位置成了班里视线的焦点。
无数道似有若无的视线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宋明舒,似乎每一道视线里都充斥着探究和窃窃私语。
林璐怒火中烧,她忍不住上前两步指着刘语娇的鼻子:“你什么意思啊你?!”
刘语娇做无辜状:“我没什么意思啊。”
“对了林璐,我提醒你一句,”
刘语娇也上前一步,逼近林璐的同时也故意提高了嗓音:“你真心待某人把她当好朋友,小心她只把你当成一个能搭上江屿学长的梯子,然后用完就扔掉呦。”
毕竟大家都知道林璐和江屿的好兄弟周浩川是发小,之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想借着林璐往江屿身边蹭的女生。
林璐听完差点一巴掌甩过去,刘语娇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当即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
宋明舒握住了林璐扬起的手。
从一开始就沉默的女孩神色未变,依旧是那副温婉安静的模样,她的手凉凉的,像是能压下内心燥火的一块凉玉,轻轻的,富有节奏的拍拍林璐的手。
仿佛在给一只炸了毛的猫顺毛。
“刘语娇,你也说了,操场上人那么多。当然,踢球的人也很多。”
宋明舒不急不缓的开口,清凌凌的眸子坦荡地迎上她们的目光,和周围一切打量的视线。
“每个人踢球的方向不同,力度不同,距离也会不同,甚至半路还会被对方阵营的人抢下而改变方向。”
“我要在如此复杂的情况下,预判球的方向和距离,甚至精确到时间和落地点。然后,以比球还快的速度提前到达位置,保证这个球不会砸到操场上的任何人,而独独砸中我。”
她的语调不高不低,甚至称得上平缓,女孩清婉嗓音更让她的话听起来如同流水一般,娓娓动听。
安抚好林璐,宋明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颇为认真的向刘语娇反问:
“你觉得上述操作,实施起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对方哑然。
“要不然这样,下午放学后,我们去操场再试一次。”宋明舒弯了弯嘴角,荡漾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你不是也想像我一样吗?我可以帮你叫上陆子让,毕竟他是足球队队长,技术和力道都比砸我的那个男生更强,我想他一定乐意效劳。”
最后,她向刘语娇发出真诚的邀约:
“怎么样,你要试一试吗?”
女生间这场没有硝烟的纷争在上课铃打响后落下了帷幕。
林璐拉着宋明舒的手回到座位,压低了声音道:“可以呀明舒,你反驳的那些话有理有据,可比我只会发脾气强多了!”
宋明舒没有吭声,只紧紧反握住林璐的热乎乎的手,仿佛以此能获得某种支撑一样。
快速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林璐这才发现她手心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了些许冷汗。
她张了张嘴:“明舒你……”
聪明如林璐,怎会不明白。
方才女孩看似冷静甚至犀利的反击,实际上只是一层强撑起来的硬壳,
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手心冒出的冷汗,每句话的尾音那些微不可闻的颤抖,才是壳子下宋明舒的真实反应。
她也在委屈,生气,甚至难过。
一向内敛又安静的女孩儿,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转变了性格。
“我不想让她们把你也扯进这种谣言里。”
冷静下来后,宋明舒低声道:“璐璐,我也不想和你之间出现嫌隙。”
况且,如果不当场说清,哪怕再拙劣,再不可能的谣言,都会被人们信以为真,然后再被好事者大肆宣扬。
那时候,假的就会成为真的,所有人都会用那种“原来是这样”的神色指指点点。
宋明舒见过,也经历过。
曾经她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什么也没说。
没有否认,没有辩驳,
那些风言风语就成了撒在伤口上的那把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淹死人的最后一桶水。
林璐头一歪,靠在宋明舒的肩膀上,顺便还替她整了整校服衣领:“放心,她们说的那些废话我根本就没往耳朵里听。”
“再说了,我又不是没见过那种真想利用我的女生。”说着,还颇为傲娇的哼了一声。
“明舒,你跟她们不一样。”
“好好的上个体育课,你怎么还打人了呢?”
高三教学楼办公室,教导主任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打的还是高二的学生!你这就是以大欺小!人家班主任都告到我这儿来了!”
办公桌对面,少年正姿态懒散的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端着一次性纸杯喝水润嗓子。
教导主任气的用手拍桌子,砰砰直响:“说你呢江屿!你给我站起来!”
江屿闻言,将纸杯放下,慢吞吞地站起身,语调平平:“不是我,我可没动手,他是被足球砸的。”
教导主任:?
“你不去踢那个足球,人家好好的学生怎么会被足球给砸了?!”
少年扯了下嘴角,语气十分不耐:“那就是他欠砸。”
教导主任听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可偏偏又拿他没办法。
“行了行了,你回班吧。”他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去写一千字检讨,明天交给我。”
江屿满不在乎地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办公室门关上后,教导主任喘气冷静了一下,然后拿起电话:
“喂,李老师。事情的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操场上的监控我也看过了,的确是你们班学生先踢球砸人的……”
“不是故意的?我不管是不是故意的,这是都是很危险的事情!幸亏人家小姑娘没事,要是真出点什么意外,你们班那学生可是要受处分的!”
“行了行了,这样吧,江屿这边已经知道错了,我也让他写检讨了,两边学生公平一点,你们班的那个学生,也让他写一份检讨,明天交到我这里。”
“多少字?最低两千字!”
……
楼梯拐角处,周浩川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一边看手机,一边等江屿从办公室出来。
余光瞥见对方肩宽腿长的身影,周浩川拍拍腿站起来,问:“几千字?”
想都不用想,肯定还是写检讨,教导主任对付他们这种皮到没边儿的好学生,向来就只会用这一招儿。
江屿回:“一千字。”
周浩川:“还行,看来主任还是心疼你的。“
两人肩并肩下楼,周浩川突然意味深长地摸着下巴:“不过,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探究的视线上下打量着江屿:“这种闲事儿要是搁以前,你可是看都懒得看的啊,今天怎么突然转性子了?”
江屿头都不抬,压根不往周浩川挖的坑里跳:“替陆子让管教一下他的队员,也算闲事?”
周浩川笑了:“啧,这话说的,你的意思是陆子让还得过来谢谢你喽?”
江屿睨了他一眼,带着明显的嫌弃:
“可以。”
“但没必要。”
他想听的,可不是陆子让那小子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