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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点灯的手停在了半空,她放下手,点了一根小小的蜡烛,走到成春身边:「娘子……」
成春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光洁的肩膀被微弱的烛火照耀得晶莹剔透,她就这么坐在那里,微微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子,你为什么,不留呢?」红豆看着成春,轻声问道。
成春抬起头,眼睛微微泛红:的娶妻呀,若有一个得宠的妾室,谁还愿意将自己家的宝贝女儿嫁呢?」
红豆瞧着成春许久,然后伸手握住了成春的手:「娘子心里也是有你的……」
「大约是有的吧!」成春缓缓地收回自己的手,「打一盆水给我,我想擦一擦身子,动作轻一些,不要惊扰!」
红豆点了点头,兀自去打水了。
院子里有热水,但是要打热水就要穿过苏叙白的屋子,成春不愿意让红豆去打,担心被苏叙白知道,就打了一盆冷水给自己擦身子。
冰冷的水触碰身体的那个瞬间,成春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战,但是下一瞬,她也变得更加清醒,黑夜中,微弱的烛火下,成春的目光逐渐坚定。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了,成春才睡下去。
次日,成春依旧没有见到红豆,她写了一张方子,让红豆去药铺抓药:「你偷偷的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菘蓝!」
红豆不明白:「娘子,这是什么药?」
「避子汤!」成春看着红豆,冷声说道,「你快些去吧!」
红豆愣了片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也只是接过方子默默地去抓药了!
只是红豆前脚出了药房,茱萸后脚就进了药房。
「避子汤?」孙大娘子很是惊讶,「你确定她买的是避子汤?」
「是的,大娘子,奴婢再三问了,她确确实实买的就是避子汤!」茱萸很是肯定。
孙大娘子仔细想了想:昨日去她屋里了?既然去了,她不想尽办法留下个孩子,还自己去买避子汤,图什么?」
「会不会就让她去买的?」茱萸有些奇怪。
孙大娘子摇了摇头:那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要是真的不想让她有孩子,又怎么可能会让她身边的人去买药呢?」
「那就是她自己不想要孩子。」茱萸应道,「只是为什么会不想要孩子呢?她现在若是怀了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那都的第一个孩子,那她未来的日子就平顺得多了,母凭子贵,就以后不宠爱她了,她也能有一个安身立命的资本!」
孙大娘子沉思着,许久以后,忽然喃喃道:「有没有可能她从一开始,就不想要嫁,所以才会不想给他生孩子?」
「不会吧!」茱萸摇头,「她一个乡野村妇,能嫁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孙大娘子没再说话,这些日子,成春陪她一起给苏夫人请安,她看得出来,成春是个不争不抢的人,只是一个人,若是有自己在乎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不争不抢呢?
除非,她根本不在乎。
孙大娘子心中有了计量,眼里也有了几分怜悯:「大约,她也只是个苦命的女人罢了!」
茱萸不明白,孙大娘子也不解释,只是告诫成春,让她往后,也多照顾照顾成春。
寄人篱下的日子,就是有点小事也会传到主人家的耳朵里。
红豆在院子里熬药的事情,没多久就传到了苏夫人的耳朵里,知道她熬的是避子药以后,苏夫人难免有些惊讶:「倒是个懂事的!」
「奴婢找那个机灵的丫头去套红豆的话,听说,是那成姨娘说,不能妨娶妻,为了省点银子,抓的那些药都是最差的,也不怕吃坏了自己的身子。」苏夫人身边的孔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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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说着,也不住地摇头。
苏夫人回头看向孔嬷嬷:「怎么,觉得心疼了?」
「心疼什么?只是难得有这么一个懂事的,见多了那些为了富贵荣华爬上主家床位的丫头,难得见到一个这么真心真意为的,只觉也是没有看走眼。」孔嬷嬷无奈地说道,「是个通透的,只可惜……」
「可惜做了妾?」苏夫人笑,「再通透懂事又能怎么样,她没有一个好的身家背景,出现的时间又不对,坏了名声,就不是个好的。」
孔嬷嬷听着,没有再说话。
就在孔嬷嬷准备离开的时候,苏夫人忽然说道:「到底也是过了户籍的,我虽然不喜欢他,却也不是一个苛刻下人的主子,该给她的东西都要给到位,那些药府里头本来就有准备的,用不着她自己去买,到时候吃坏了身子,是得怪我这个母亲没有照顾好他那个不知好歹的妾。」
孔嬷嬷看了一眼苏夫人,随后笑着去了。
苏夫人早些年也是苦过日子的,只是这些年见过太多为了荣华富贵爬上主子床位的人,人心也渐渐变得凉薄了起来,对待那些苦出生,这挣破头也要往上挤的女人,多了几分的吝啬和刻薄。
苏夫人让府上人依照规矩给成春发放月例的事情,没用多久就传到了苏叙白的耳朵里,他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我母亲让人给阿春发放月例?」
菘蓝应了一声:「屋子里缺的东西也都让人补上了,还让人派了两个丫头来照顾!」
「我母亲是吃错药了?」苏叙白不解,他很了解他母亲,苏夫人并不是那么一个宽容大度的人,她记恨成春毁了自己的名声,说什么也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就原谅她。
「小娘让红豆去买药的事情,被夫人知道了!」菘蓝想了想,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苏叙白说了一遍。
苏叙白沉默了许久,最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手上的笔被捏得咔吱咔吱响,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笔已经被折成了两段。
这一日,明明没有什么事,苏叙白却在书房待到了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