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从人群中来也从人群中来,又回到人群中去。
来的无声,去的也匆匆。
梁舒失神笑笑,甚至还想问一下那姑娘的名字,至少留个印象,也没问的到。
陈书亦和她这边动静闹的不小,甚至是一举惊动了正在前院迎宾的韩康顺老先生。
席纪南听到动静也抽身赶回来,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拎起来的她的胳膊左右检查,生怕她受伤似的。
陈书亦缠着陈老先生过来,那模样势必要讨个说法回来。
唯独没想到席纪南也会在。
陈书亦愣了一下,做到这种份上,她也不能临阵脱逃。
这情景像极了几年前的时候,她刚到席家,人生地不熟。
只知道大院里面的人,都是皇城墙根底下长大的公主少爷,跟他们小地方的人不同,不是她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得罪的起的,更多的时候还是要装无知的好。
所以当陈书亦联合着整个大院的人,一同孤立梁舒,诅骂她是个乡下来的时候。
梁舒破天荒做了一次生平最大胆的事儿——跟席纪南告状。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梁舒现在的身份是席家养女,陈书亦这般咒骂她,无异于是将席家的面子放在地上摩擦。
不过陈书亦年纪又尚浅,席家为了梁舒一个外人去丢掉和世交家的情分,顾全大局,从利益角度出发,完全没有必要。
她在山里的时候,也不是没被人欺负过,她一般都自己解决,真解决不了的时候,其实好像没有。
父母尚在,很多事情无声的给了她许多底气。
梁舒并不指望席纪南能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十五六岁的年纪,那颗自尊心好像极其的重,脸面大过天。
日后想想,那天找到席纪南告状,其实是有几分唐突在里面的。
她说完以后,挺直腰板,走的有几分决绝。
“梁舒。”席纪南开口叫住她,从书桌上一旁方碟中掏出来一把糖递给她。
看着她那泛着莹莹泪光的眸子,破天荒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坐那儿把糖吃完,我把这点工作处理完,陪着你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都敢欺负到我们小霸王头上来了?”
这话说的玩笑,席纪南可是见过她一拳一个暴当当时山上挑事儿的小男生场景,她红着脸应下他的话,在一旁默默玩着糖纸。
席纪南那时候便已经开始着手家业,他这方面小有天赋,在名家面前终究还是有几分班门弄斧。
那份图纸处理完早已经到了晚上七八点钟,这个时间过去,其实不太合适。
她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硬生生的就是想要去看看,席纪南能不能给她破一次例。
敏感又执拗的要死。
真当他带着她找打陈书亦家门口的时候,反倒是生了几分胆怯,昏昏欲睡的听着他跟陈家中的长辈交涉,随后又叫出陈书亦来给她赔礼道歉。
一套流程下来,梁舒并未觉得开心几分,心情反倒是愈发沉重。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是后来梁舒在席茜口中才知道,起口角这种小事,在大院里面常发生,家中长辈帮忙找补的其实是少,更多的时候动手打起来,也只能是关起来门教育自家孩子离那人远点。
“要不然我怎么说三哥对你不同呢?”
席茜话中带着调侃:“以前我跟陈书亦扯头花的时候,她给我扯的哇哇大哭,三哥甚至还轻蔑的说了我句‘没用的东西。’”
梁舒知道席茜是为了让她宽心,席三哥前半生过得也不容易,若是差了事儿,不是就不给她讨公道,是一视同仁的。
不过,像席纪南这种因着两句话就带着她上门讨公道的,那是相当然的给足了她面子。
基本上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她是席家看重的,跟旁系的兄弟姊妹不同。
梁舒指尖轻颤,陈书亦是学到了她当年的本事。
这种场合对上,那么多人在场,她其实不占优势,何况就刚才的战况来说还是她们这方赢了。
多少有点荒唐,明明陈书亦先招惹上的,她们也只算是正当反击,如今这种对峙的模样似乎丝毫占不得理儿。
其实不是占不得理儿,客套的场面,只是没人愿意听你说。
席纪南跟她并肩站在一起,注意到这一点,顺势握住她的手,算是平白让她多生了三分底气,也算是让别人知道她是他护着的,开口前思量几分。
席纪南这人吧,面上带着伪善,看上去如果不是板着脸的时候,应当是好说话的。
他其实也挺有公子哥的浪荡性子,爱吃醋,记小仇,极其的护短。
“上次好像是也是你在大院里把梁舒欺负哭的吧?”他目光带着几分审视的意思。
席三公子为一个女人说话,这事儿,挺稀罕。
还不是因为席家人的做派,太清流,导致很多事情,硬是逼着你先入为主的去相信。
往日也不是没人见过席三公子带女伴,那模样断然没有现在这般生动,还能帮着她说话,更是罕见。
估摸着这女人跟平日中那些人还不太一样。
如果都是场子上的人,也是能分出来三六九等的。
再者说,席三公子是真正能跟他们产生出来利益往来的,陈家是很好,陈书亦也确实占理,终究不参与生意场的事情,这群人连三分斟酌都不用,直接站队。
有人笑着帮忙解围说不是多大的事情。
也有人劝陈小姐当做朋友认识一场,不打不相识,图个好兆头。
最荒唐的是有两个知晓点梁舒身份的,竟将名片递到了她手中,说以后有机会再认识。
陈书亦属实是没想到,仿佛一切的公平正义,名正言顺,会因为他席纪南的一句话,霎时间转变了立场。
她不太死心的晃着陈老先生的手腕,脸色苍白,想讨个说法回来。
“书亦,跟梁小姐道歉。”
陈书亦气的跳脚,阴阳怪气的跟梁舒说了句:“对不起。”
她哪里受得了委屈,上前抱住梁舒的时候,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声音威胁她一句:“我们走着瞧。”
陈老先生子女众多,陈书亦在那一辈里不算是出众,资质平庸,唯一站得住脚的恐怕还得是她正室所出的身份。
为人也不如那些外面人会说话,会来事儿,被宠的多了几分骄纵。
她也清楚陈老先生待她几分,是什么样子,更知道陈老的私生子不乏有一个华尔街待过能力出众的,极其被老爷子看好。
据说还一举进了公司,深的陈老先生的欢心。
她能依仗的不多,除了一层摆在明面上的身份,仅此而已。
梁舒觉得席纪南在家世这方面上,好像比陈书亦要幸运的多,或者是说比绝大多是的公子哥们幸运两份。
席宏章的确是一把年纪还纵情声色,再怎么说,还没有人能出现威胁的到他席三公子的地位。
“不要过分共情。”席纪南扫了她一眼。
梁舒并不服气,想要反驳回去,后想想,倒是说不出理由。
那天晚上他带着她见了几个行业内元老级别的人物,以及几个在VC界叫的出名的高手。
经刚才那一闹腾,从最开始的不屑,也得转化多了三分真诚。
恭维倒是谈不上,毕竟梁舒能在席纪南身边待多久不好说,有点小性子的人,或者是看中面子的人,断然不会轻易这么做。
席纪南跟那人说话的时候,视线全然不在那些人身上,反倒是往她身上瞟?
十次里面有就九次刚好被她抓了个正着。
“失陪。”
席纪南弯下腰俯身将她抱起,全然不顾身后人异样的目光。
惹得梁舒惊呼了一声,没想到他能有这样的举动。
席纪南将她放在车的后座上,车门半敞,蹲在地上给她检查着脚踝。
他语气不太好,隐约中带着几分强压着的怒火:“脚崴了怎么不说?\"
“要不是我发现,你今天晚上还能活着走出来?”
梁舒觉得,他多少有点小题大做。
她抑着自己的声音说:“只是鞋子有点磨脚。”
并不是他所说的崴脚。
她隐约听见席纪南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
耐着性子给旁人去了个电话,转头从后备箱中拿出了双小白鞋。
他的车里还有这种东西,梁舒没了心情打趣他的魅力,移开视线,偏过头,有几分吃味。
席纪南没好气说:“不是给别人的,席茜上次买完落我车上,给你凑合着先垫垫脚。”
席茜的鞋子跟她尺码差不多,梁舒瞄了码,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她这点小动作自然没逃得掉他的目光:“不信?”
“不信也得信。”
无端带着几分孩子气。
说罢他又从前面手扣里取出棉棒和碘伏帮她擦着磨出血的位置。
那姿势太过亲昵,梁舒伸手想要自己来,却被席纪南挡了回去。
人这一生不就是活那么几个瞬间不是。
你能指望他对你做到何种田地?
可人总是留存着贪念,幻想着他会为了你一变再变。
那一年,有一个名字,有一个人,在他心中出了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