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萧若轩这晚睡得不安稳,其他人则干脆没睡。

苏长安的祖母博远侯接到孙女通知的时候,就已经敏感地意识到了会有事发生。正好她年轻时当过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如今虽然已经告老,但现任指挥使正是她当年的下属,两人间还有几分香火情。

再加上此事还牵扯上了皇族,所以这种情况下,信王府和苏家别院都被暂时封闭,目击之人也被控制。除了在场之人,谁也不知道到今日底发生了什么,一切都等女帝决断。

事情闹这么大,偏偏扯进此事的一个是亲弟弟,另一个是倚重的好友,太女萧挽月还不是得咬着牙收拾烂摊子。

“那个莲歌交代了吗?”太女问道。

“他只说是受信王指使,其他事情并不知情。但他那张脸,我不信是巧合。”苏长安正色。

“此人被送入信王府甚至不止五年,这么早就开始布局,到是挺有耐心的。”太女冷哼。

在看到那莲歌的第一眼,苏长安就知道对方一定是冲她来的。

毕竟当初她拜入崔少傅门下,成为她的关门弟子,和崔家大娘子崔彤,二郎君崔熙关系都极好,此事整个京城人尽皆知。一直有传言说崔少傅要将孙子嫁与她,而崔家和博远侯府也默认了此事,至少没有公开辟过谣。

谁都觉得只要苏长安考中进士,两家就会正式定下婚约。

这般女才男貌,天作之合的婚事,大部分人也是祝福的。

直到崔少傅出事,崔家上下全部下狱,苏长安想尽办法,冒着风险,也只是救出了一个崔熙。代价就是被祖母打了三十杖,躺在床上一场高烧没了半条命。

如今,信王送了一个和崔熙长得极像的男人到博远侯府,若是苏长安真的如传言中那般对崔熙情根深种,不可自拔,看到此人自然会有所触动。说不定到时候便能挑动苏长安和苏渝母女反目成仇。

这计策虽简单,但着实狠辣。

“看来是你一直按兵不动,幕后之人急了,才出此下策。”太女眸光幽深。

“今日也多亏你机警,不然……”太女长叹一声。

苏长安想起今日之事,也有几分后怕。

毕竟对方的计策实在阴毒,出其不意的情况下,确实容易中招。

一旦中招,恐怕现在的苏长安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强辱母妾,导致生母气急重病的小人了。这般不忠不孝之人,别说太女,就连女帝都保不住她。

“可那莲歌不过是枚棋子,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什么身份。”

“还有信王他又为什么会掺和到这种事里?她明明一直都喜欢明哲保身,不管谁上位,她不还是宗室王爷,何必担这么大风险?”

太女和苏长安都想不明白,收买一个人无非是威逼利诱,可这些对普通人有用,对一个宗室却未必管用啊。

利诱?信王不缺富贵权势,好歹是个王爷,每年朝廷发的俸禄已经是很大一笔,更别说她这些年积攒的各种产业,太女也未必比她富裕。

至于威逼?还是那个道理,好歹是宗室王爷,代表皇族脸面,她只要不犯错,谁也动不了她。女帝也不会随随便便拿宗室开刀,更别说其他人了。

总不能是她脑子抽了,膨胀了,非要一口气惹上博远候府这个百年勋贵以及当朝太女吧?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很快,第二天就是大朝会。

博远侯告老之后就很少再上朝,她今日出现在朝会之上,引起不少人暗中侧目。

博远侯年轻时脾气火爆,但这些年早就修身养性,看上去性子平和了很多。不过,今天博远侯一开口,不少人就意识到,她那火爆的脾气一直都在,随时会化身怒目金刚。

她一开口就在朝中放了一颗大雷,宗室王爷派人暗害勋贵子弟,还被人抓了个正着。这种事,建国百年也没发生过几起。

她也无需夸大,只需如实说,就能把信王定死在耻辱柱上。

毕竟当时的目击证人不止一个,甚至其中还有当朝御史。

而苏渝苏二娘子,如今还中风躺在床上,太医可以证实是被人下了猛药,就算能保住性命,只怕也很难恢复如常,很有可能下辈子都要躺在床榻上了。

苏长安苏少卿也被人迷晕,那迷香也在盆栽底下被挖了出来。还有那莲歌公子后来的种种作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想干什么。

这样证据确凿,信王作为莲歌的主人,手上还有他的身契,想扯开关系是不可能的。

甚至她以前苦苦积攒的关系网也废了一大半。

她与那些人本就是酒肉朋友,互有所求,少有真心。她好的时候,自然有的是人愿意锦上添花,可她一旦落魄了,不落井下石已经不错了。

更别说苏家的事也给别人敲响了警钟。

莲歌会这么做,其他信王府出来的美人就不会了?

那些被信王送来的美人,有多少是信王的探子,他们会不会像那莲歌一样,依旧听令于信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反捅自己一刀。

这样一想,谁还愿意帮信王说话呢?

于是,墙倒众人推,信王顿时受到了大家的指责,那些平日与她一起寻欢作乐的人,此时都恨不得和她撇清关系。

女帝也果断下令将信王关押,交由大理寺审查。

博远侯府受了委屈,女帝自己也不吝啬补偿。不仅赐给苏渝无数药材,令太医为她治疗,也赐给苏长安无数古玩字画,还有宫中名琴大圣遗音。

若非苏长安年纪太轻,恐怕官职都能往上动一动。

退了朝,女帝在书房见到了乖乖站着的一双儿女。

尤其萧若轩,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女帝。

女帝一时有些心软,但想到这小子昨天闯的祸,心又硬了起来。

“现在知道怕了?啊?那好歹也是个亲王,当时要是长安不拦着你,你是不是要直接杀了她?”

“你动手是爽快了?你想过怎么收场吗?”

“……”

女帝一顿责备,听得萧若轩低着头,仿佛一株无精打采的小蘑菇。

等女帝说够了,他才悄悄抬起头,然后小心翼翼蹭到女帝身边。

“阿娘,我这不是知道阿娘会护着我吗?不然我也不敢啊?”萧若轩扯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女帝被气笑了:“合着还是我的错?我不该护着你?”

“不、不、不。”萧若轩赶紧摇头,“阿娘,我就是一时太生气了嘛,我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女帝柳眉倒竖。

“没有了!肯定没有了!”萧若轩又是一番撒娇卖乖,对天发誓,成功的打消了女帝的怒气。

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自己宠成这样的,女帝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宠着了。

不过,收尾还是要收的。

“月儿。”女帝看向太女。

“信王之事就由你代表朕和大理寺共同调查。”女帝这心也是偏的没边了,谁不知大理寺卿年岁已高,大理寺的事务都是由苏长安这个少卿一手处理。

让大理寺调查此事,信王还有活路吗?

“儿臣领命。”太女恭敬行礼。

“轩儿多谢母亲。”萧若轩也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看得女帝心里有些心酸。

果真男儿外向啊,这还没嫁出去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信王之事虽然轰动一时,但没多久大家都不再关心。

因为女帝的生辰眼看要到了,比起女帝,信王一个宗室旁支又算得了什么?

萧若轩这段时间也忙了起来,虽然一开始只是找个理由接近长安才说要作画,但看长安那么认真的准备,辛辛苦苦地找资料给他补课,他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一幅画,从取材到线稿再到上色,萧若轩忙得昏天黑地。他之前也有基础,但这些年大多都忘了,现在脑子里被苏长安塞满了什么“透视”、“光影”,什么近大远小,什么视觉角度,心里暗暗叫苦又得咬牙坚持。

人一忙,很多事情就容易忘,直到看见京墨一大早跪在殿外,他才想起来,原来京墨两个月的惩罚期已经过去了。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但京墨却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原来的他,即使只是一个下人,但因为萧若轩对他的信任,哪怕一些低位妃嫔也得给他几分面子,他穿的再朴素,再低调,但那种自信从容的气场也是在的。

但现在,他看似平静的站在那里,却下意识避开了其他宫人的目光。

虽然依旧腰背挺直,但那种惶恐不安的感觉是掩饰不了的。

京墨曾以为萧若轩是离不开他的。

他们相伴多年,他自认对他了如指掌,他能猜出他的每一个想法,甚至能暗中加以引导,让对方按照他的心意做出决定。

京墨看似谨守本分,低调谦和,但内心从来都是傲慢的。他觉得自己和其他宫人是不一样的,他无需讨好谁,高高在上的长乐帝卿还不是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突然间,一切都变了。

其他人看不出来,可他能感受出来,帝卿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明明之前,他还对江娘子情根深重的,可如今宫里都知道帝卿爱慕大理寺少卿苏长安。至于江莫愁?谁还记得这么个小人物。

明明之前帝卿虽然脾气也不好,但对自己一直很信任,之前就算罚自己,也会私下派人安抚,可这次整整两个月,自己真的就像被遗忘了一般。

京墨敏感的发现,没了帝卿的信重,现在的他,在这殿里已经不是其他人讨好的对象,更像他们的对手。每个人都想取代他,夺走他曾经的位置。

这让他无比恐慌,两个月一到,就想办法出现在萧若轩面前,企图回到当初熟悉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