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过去的伤疤

“那时候谢老太爷借口我娘没有侍奉过公婆,要让我爹休妻再娶。为了不让我爹难做,我娘便带着我回了本家,谁曾想,看着我爹征战在外,二房的嫡小姐便污蔑我偷了她的镯子,谢老太爷本来就看我和我娘不顺眼,根本就不问原委就信了我偷东西,要对我动家法。”

“我娘气不过就和他们理论,谢老太爷便说我娘和他反驳是不敬长辈,《女德》和《女内训》没学好,要让那时候还没去世的谢老夫人掌我娘的嘴,并且还要让战场上受了腿伤,尚未痊愈的她去跪家祠。”

“我就哭着去拽谢老夫人,谢老太爷便下令让粗使婆子捆了我,挡着我的面继续要去打我妈,我就哭闹个不停,竟生生哭晕了过去。”谢云嫣把手腕递给他看,“那婆子用的是捆杂物的绳子,我那时才一点点大,身上好多地方都被磨出了伤。右手的比较深,到现在也还有个印子”

苏钰握着她的手腕摸了摸,那道伤疤虽然看起来只是浅浅的白印,可摸上去却能感觉到跟旁边光滑皮肤的不同。

“见我晕过去后,他们才现在偃旗息鼓,让我娘把我带回院子好生看管。我娘怕我出事,私下喊了大夫,竟摸出我体内阴寒之气甚重,长此以往下去,很有可能送了命。”

“我娘顺藤摸瓜查下去,才发现是谢老太爷授意,让府里的厨子给我们送的饭菜全是河蚌鸭子之类的湿寒之物,想要让我和娘亲不知不觉中一命呜呼。没过多久,得了信的我爹便怒气冲冲地回了本家,从此将军府便和本家断绝了关系。”

“想想,我还真是挺没用的。”谢云嫣脸上浮现出几分伤感,“我保护不了我娘,甚至连那个人做过什么事情都有些记不清了,所以我……”

“缺乏安全感?”苏钰笑了笑,安抚她的手也更轻柔,“我知道,从一开始见到你就知道。”

“现在想想,”谢云嫣垂下了眼帘,“我娘不是好欺负的软性子,当时不会出什么大事,我也没受太大的伤,可是这种恐惧我却没有办法控制。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说,我也不想让过去的事情影响现在,我也希望我能往前看……可是我真的没办法。”

苏钰抚摸着她的长发,声音温柔却又十分有力,就好像他的手臂一样,小声说道:“没事了,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你的过去影响不了你,放心吧,不会有事。”

“我想我可能……”谢云嫣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她稍稍远离了苏钰,然后爬下了床:“时间不多了,我们两个还是去议事厅吧。”

就好像在刚刚短短的时间里,她内心的坚硬的堡垒终于裂开了一条细缝,然而苏钰还没来得及窥探谢云嫣内心的一角,她就自己缩了回去。

不过能让她主动裂开一条细缝,苏钰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不急,他一边起身整理衣服,一边好整以暇地想着,既然兔子已经从洞里探出了头,那么离被抓住的一天也不远了。

他们两个在这里罕见的谈起了过去,让谢云嫣高筑的心房露出了一丝破绽,而程副将那边,却又是另外一个情形。

在这个深夜里,男人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一个小胡同,一开始还能看见几对野鸳鸯和一些喜欢在黑暗中进行某些交易的人,渐渐的人越来越少,喧嚣也越来越远,连路灯都越来越消极怠工了。

他的两只手都藏在宽大的袖子里,走得并不快,姿势随意放松,却好像在随时注意周围的动静。

穿了不知道几条这样人烟稀少的小路,他走进了一个更逼仄的地方,这里只有一盏白纸糊的灯笼还是亮的,灯笼上糊的纸都被风撕破了几个地方,就剩下飘忽的火苗,偶尔会闪那么一下。

一个穿着深色长袍的人站在灯下。

程副将走过去,对那个人点点头:“来了。”

那人抬起头,大概三十来岁,长得斯斯文文的,头发甚至还用一个小小的金冠束起,笑眯眯地看着程副将:“怎么,谢家本家的人也到了?”

程副将从口袋里摸出个酒壶,用嘴咬开塞子,含糊不清地应了声,那个人很自然地看着他就着寒风痛饮了几口,之后才又问道:“怎么说?”

程副将深深地喝了最后一口烈酒:“妥了。”

那人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点点头:“本家现在别无选择,乔……跟那个什么师爷也是把人逼到绝地了,我就说那女人根本成不了大气候,就为了她所谓的那个情人——哦,对了东西你拿到没?”

程副将带着点戏谑看着他:“你糊涂了?谢家本家能把东西给我,他还要不要命了?”

对方皱皱眉:“也是,谢理这孙子,不过最好还是想办法尽早拿到,不然周先生的布置……”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先生不也没拿定主意是让你拿着,还是直接交给大小姐吗?”程副将靠在旁边的墙上,把玩着手上的酒壶,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脸上的笑里就带上了阴恻恻的味儿,“我看,真想让他们被玩死也不一定用得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但是……你说他要是知道账本和那东西现在在我们手上,会怎么办?”

他沉吟了一下:“你不要托大,谢理那个小子也是个狠角色,外加白眼狼,亲兄弟他都能卖,这种人信不过……”

“谁说他信得过了,算了,不说这个,我听说苏二公子新纳的邵姨娘……”程副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似乎有喜了?”

“嗯?”男人愣了一下,“你说邵城那个小白眼狼闺女?怎么了?”

“不怎么,”程副将阴森地笑了笑,“有人在尼姑庵里都布置了那么多年,不动声色地掏空了那位的身子。邵姨娘刚入门就有喜了,这么大的喜事,是不是正好能算我们给刚从尼姑庵脱身的她,送上的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