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张云生听周惠说,徐慎跟自己一样,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反倒宽慰起对方来:“媳妇以后会有的,找个跟你情投意合的。”
徐慎笑了笑:“嗯。”
“来,吃饺子!”周惠把自己做的饺子端上来,平时年节才吃这个:“有白菜馅儿的,鸡蛋韭菜馅儿的,定子喜欢吃韭菜,我就做得比较多。”
“这么巧?”张云生笑吟吟地看着周惠:“我也喜欢吃鸡蛋韭菜馅儿。”
“那你尝尝。”周惠立刻给他夹了一个。
张云生吃完赞不绝口:“真好吃,小惠,你的手艺真好。”
周惠都被他夸得羞涩起来。
“我爱吃白菜馅儿的。”徐慎夹了个白菜饺子扔进嘴里,心中却存疑,舒然真的喜欢吃韭菜馅儿?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一块儿吃的饭也没几顿,但是凭徐慎的仔细观察,他知道舒然不太爱吃味儿大的东西。
芹菜姜葱,他媳妇儿都不吃。
舒然很快也下来了,跟张云生打招呼:“早啊云生哥,你来得这么早?”
“早。”张云生轻咳:“是来得太早了,打扰你休息真是抱歉。”他是军人出身,作息非常标准,来了才发现人家还没起床呢。
“没有没有。”舒然乐了:“是我们起得太晚了。”看了看:“我姐呢?”
“应该是去厨房端东西去了吧?”徐慎拉了张椅子在身边:“坐。”
舒然坐下,看到徐慎给自己夹了一个韭菜饺子,立刻皱眉,又夹了出去:“我吃白菜的。”
徐慎就说自己观察得对:“你姐非说你爱吃韭菜……”
周惠端着一盆黄鳝粥又过来了,今早她做了两样,就怕这些男人们吃不饱。
“姐你真能干。”舒然连忙站起来接过,拿碗给大家伙盛:“以后你嫁人了我们可怎么办?”再也吃不到这么有滋有味的饭菜了。
“你学啊,怎么办?”周惠说:“慎哥还没娶媳妇呢,你跟着人家慎哥住,至少厨房的活儿得学一学吧?”
不然指着谁做饭,人家陈森会做饭,但又不是每天都来伺候他们。
徐慎赶紧打圆场说:“不用他学,陈森会做饭,我也会点。”
周惠发现又是这样,每次数落弟弟,旁边就有人护着,这像话吗?
周惠忍很久了,这次不管旁人说什么,她都得说两句:“不是姐说你,定子,今天我要好好说你两句。我发现你在慎哥这里变得特别懒,这几天什么活也没干,还好意思管人家慎哥要零花钱,你快反省反省自己,都懒成什么样了?你起过一天早吗?每天让人三催四请。”
“……”舒然讪讪地一笑:“是,我以后注意。”他把黄鳝粥端给张云生:“云生哥你喝。”
张云生忙站起来接过:“多谢。”
一屋子三个男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徐慎沉默地吃了个饺子,觉得媳妇儿没必要挨骂,这些都没什么,想想自己都没舍得说过一句重话……
不过俗话说长姐如母,人家周惠骂弟弟很在理,他没立场管。
就算管了也没用,越说越给舒然招骂。
周惠骂完弟弟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相亲,不过那又怎么样,她就是这个脾气,早点了解清楚比较好。
“小惠,你也坐下吃。”张云生忙把自己那碗粥端过去给周惠,想想说了句:“别劳气,男孩子都有这么一段时间,以后就好了。”
“嗯。”周惠理了理鬓角,这才笑起来。
她还不是担心弟弟到了城里就放纵了,俗话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徐慎和徐慎那些弟兄们,不知为什么都太惯着她弟了。
这不让做,那也不让做,做姐的说弟弟几句还要被拦着,周惠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弟弟原先在家里多勤快一个人。
自己换下来的衣服都不让她帮忙洗,如今,她记得昨天的衣服都是徐慎洗的,那一刻她觉得弟弟是要上天。
张云生趁机说起自己小时候的故事,替舒然引开了话题:“我小时候也调皮,那会儿我父亲还在,他以前也是部队出身的,打我打得特别狠,哎,都是抡圆了膀子打的……”
“这么狠?”周惠皱着眉,部队出身的,那力气得多大?
“是啊。”张云生笑笑:“以前很害怕他,现在却很想他。”
大家都知道张云生家里没人了,不由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所以有人骂挺好的。”张云生这句是宽慰舒然的。
“对。”舒然给周惠夹个饺子:“姐快吃,凉了。”
“行了,不说你了。”周惠笑嗔。
又同情张云生,年纪轻轻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老天爷的心是真的狠。
就是说这年头,苦命的人到处都是。
论起身世凄惨,徐慎的身世也很惨,那是从小就被爹妈抛弃,活到今天不容易。
就冲着张云生会维护舒然这点,徐慎对张云生的印象也很不错,是个会和稀泥的,将来舒然和他姐爆发了问题,希望这个姐夫也能管管。
“给,你爱吃的韭菜饺子。”周惠给舒然碗里塞饺子。
舒然才知道,原来周定是爱吃韭菜饺子的,可是他不爱吃。
幸好也没人盯着他,等周惠和张云生说话,他就偷偷地夹出去,做完坏事却撞上徐慎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舒然若无其事地看回去,干嘛?
不干嘛,徐慎又不会揭穿他,不爱吃就不吃。
在饭桌上聊过后,张云生帮着周惠在厨房收拾碗筷卫生,两人接着聊。
现在张云生已经知道周惠和她弟的情况,并且不介意,他是真心看中周惠,想娶周惠为妻。
“你父母这样做太没道理了,好在徐慎兄弟是个讲道理的,没让你难做。”张云生怜惜地看着周惠。
“嗯。”周惠苦笑:“要不是我弟支持我,我都不敢走这一步,慎哥确实是个好人,外面传他不好的都是瞎传。”
说到这个,周惠就特别义愤填膺:“嚼舌根嚼得那么起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慎哥把他家怎么了。”
不知情的人听着听着就以为是真的,包括她们家以前也是道听途说,才导致对徐慎产生这么大偏见。
张云生点头:“要不怎么说谣言猛如虎,这点在县城就还好,没有人有闲心去管别人家的事。”
又说:“那彩礼钱我就直接给到你手里,不给你父母了,你拿去还给徐慎兄弟。”
周惠没想到就这么定下来了,错愕了一下点点头,说道:“你刚参加工作也不久,就不要一下子拿太多钱出来了,可以以后慢慢还。”
要是结婚后没那么快有孩子,她想做点成本低的小生意,努力赚钱还给徐慎。
张云生望着心仪的姑娘,笑道:“积蓄还是有一点的,我父母早就帮我攒了彩礼钱,只是可惜没见着我娶媳妇。”
周惠认真看着他:“咱俩结婚了肯定去看看二老。”
“好,对了,小惠,彩礼钱我已经带来了……”张云生是真的怕娶不上媳妇,今天来拜访就把彩礼钱给揣兜里了。
“啊?”周惠都愣住了。
张云生没经验,也不知道该给周惠多少,恰好就带了五百块钱!
“给。”确定周惠愿意嫁给自己,他二话不说把钱塞到周惠手里:“拿去还给徐慎兄弟。”
周惠看着躺在手心的500块钱,心里百感交集,热乎乎的,她对张云生笑道:“好,云生哥,咱们以后好好过。”
婚期的事他们做不了主,要看领导怎么批,不过应该也很快,现在就可以准备采买结婚的用品了。
舒然和徐慎听了这个消息,也不反对,总归两个人互相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张云生给他们的感官也确实不错,是个实心眼的男人。
送走了张云生,很快周惠就把五百块钱偷偷给了舒然,嘱咐弟弟去把钱还给徐慎。
这事一直压在心里,她特别的不好意思。
“我姐夫这么快就把彩礼钱给你了?”舒然无比震惊,原来男人想媳妇真的可以想到这种程度,佩服。
“嗯。”周惠笑:“你姐夫说了,让你拿去还给慎哥,他是个通情达理的男人,你姐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姐夫这么有钱吗?”舒然讷讷道:“让他别勉强。”人人都能一口气拿五百,他都快弄不清这时代的物价了。
周惠嗔怪:“你姐夫只是家里没人了,又不是没钱,他家里不穷。”
人家爹妈之前都是部队的,张云生又是独生子,爹妈攒下的积蓄全都给他了。
再说,部队里的办事员一个月也有50块钱工资呢,一年纯工资六百块钱,那也不少。
张云生是个单身汉,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总归能存点钱吧?
“……”舒然自闭了,原来只有周家穷,拿五百块钱都跟要老命似的,而其他人赚五百块钱是不难的。
嗐,想到自己为了五百块钱委身给徐慎,后悔倒是不后悔,就是有点儿缺心眼。
不对,不是有点儿,是太缺心眼了,舒然都臊得慌。
但仔细想想,假如没有徐慎从中牵线,周惠也不可能找到现在的如意郎君,所以终归还是托了徐慎的福。
不管是理性还是感性上,舒然都不后悔认识了徐慎,现在的情况是,五百块钱马上就能还清,徐慎那边会这么想呢?
真的,现在要去把钱还了吗?
舒然闭上眼睛,昨晚徐慎死死握住自己腰身,碰撞的感觉还历历在目,想起来就腿发软。
“定子,你跟人慎哥还钱的时候态度好一点。”周惠叮嘱他:“也别太公事公办,现在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了,慎哥是咱们的恩人,别以为还了钱就撇清了,你以后还是要听慎哥的话,他真的很照顾你。”
“哦。”舒然心不在焉地应着,是的,周惠说得很对,别以为还了钱就撇清了,哪有这么简单。
“那你去吧,我去干活了。”周惠手里拿着一把锄头。
“你去干什么?”舒然问。
“屋后水沟积了些叶子,我去弄一下。”周惠说。
“我跟你一起。”舒然也想要去拿工具。
“别,就那么一点功夫。”周惠说:“你去找慎哥,快去。”
“好吧。”舒然无奈。
周惠就扛着锄头走了,之前下了一场雨,屋后的水沟被雨水冲了不少树叶下来,堵得有点儿厉害,而且太久不处理还会有味道。
舒然拿着钱,心不在焉地上楼,跟下楼的徐慎撞个正着。
“媳妇儿。”徐慎见周围没人,顺势拉住他,往怀里揉搓,接着看见他手里的钱,挑眉:“这是?”
舒然被揉得浑身发软,如今嗅到徐慎身上的气息,他都反射性地害羞。
舒然吸了口气,站好说:“姐夫给我姐的彩礼钱。”
“那怎么给你了?”徐慎问。
“……”舒然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徐慎不傻,很快就想明白了,这钱应该是张云生给的周惠,然后周惠给了舒然,舒然来还给自己,他看着舒然说:“你要还给我吗?”
被他这样看一眼,舒然不受控制地心虚,就好像自己过河拆桥似的,但这钱肯定要还:“嗯,我姐让我还给你,当初你聘她给了我家的,不还她心里难受。”
“我能理解。”徐慎考虑了一下:“那我接了这钱,再转手给她添妆。”钱他不缺,舒然他姐嫁人总不能两手空空地过去。
添个屁,舒然直接把钱塞他手里:“我姐还给你的你就拿着,一码归一码。”
是一码归一码啊,徐慎觉得自己说得挺明白的:“那我自己拿给她。”
说罢就要去找周惠。
舒然拦住他:“不许去,我姐什么都不知道,你拿给她干什么?”
徐慎怕撞到舒然,也不敢强来,就站着说:“这钱你还给我了,我也收下了,然后相识一场,我给你姐添妆,逻辑清晰了吗?”
“清晰……啊呸,不是这个问题。”舒然无语:“你别花钱了,不需要。”
好不容易还清了钱,现在又添一笔,那以后怎么算?
他已经欠了徐慎这么多,再这么欠下去恐怕真的只有以身相许,一辈子给人当老婆的命了。
那可不行。
“你做我的主?”徐慎停下脚步:“也行,家里的钱你管,给你。”他把钱塞回舒然口袋里。
不是,谁要管他的钱!
舒然被他弄得挺烦,又按捺住郁闷:“给你你就收着行不行?不然像卖身懂吗?”
舒然拿着这钱跟徐慎睡,总有种被嫖的错觉。
“有吗?”徐慎塞钱的手一滞,不情不愿地收回来:“那我就先收着,明天出去一趟,给咱姐买点嫁妆,电器家私什么的。”
舒然一口就拒绝了:“不用。”
徐慎说:“要的。”
这人也太烦人了。
欠钱,还钱,天经地义。
为什么要这么婆婆妈妈的?
沉默了下,舒然提醒他一句:“慎哥,花钱不是万能的,不是花得钱越多就能留住人。”
好吧,他懂徐慎的心思,但他真心希望徐慎别再为自己乱花钱,免得将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人财两失。
“花钱留不住,”徐慎一本正经地摸摸自己的脸庞:“那满分可以吗?”
“?”舒然瞬间无语,绕过他上楼:“你有点儿自恋。”
“这不是你说的?”徐慎跟上楼。
“我不说你就不知道自己帅吗?”舒然翻白眼。
“知道,但没有这么直观。”徐慎每天被舒然花式夸一次,夸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但是有用吗?
徐慎不知道,以前他觉得自己还不错,能给舒然想要的生活,但接触过后他发现错了,舒然很优秀,是他完全摸不到底的那种优秀,跟周围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样的人怎么肯跟着他。
徐慎不想猜了,干脆直接问:“舒然,你会走吗?”
舒然脚步一顿,回头盯着徐慎的脸看:“啊?”
“没听清吗?”徐慎在想要不要说第二遍。
“额,听清了。”舒然说。
只是问题有点儿突然,好吧,搁现在这个情况也不突然,顶多算有点直接,不过舒然很意外,徐慎看起来这么云淡风轻的吗?
好像他说走也可以似的。
被舒然盯着,徐慎暗暗吸了口气,再次问:“你会走吗?”
没有云淡风轻,他很紧张,只是习惯了用云淡风轻的态度面对一切,不然早就被压垮了。
舒然也很紧张,他几乎就要反问出声:如果我想走,你会不会让我走?
他走不走是一码事,徐慎让不让走又是一码事,对,文艺青年就是这么磨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