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第九章

姚舒还未来及问出疑惑,一旁的工作人员便催促他们赶紧往前排队,后面人挤人,不一会儿便跟着人流被挤进了队伍围栏内。

刚才的问题也随之被搁了在一旁。

阮小妍笑眯眯问:“叔叔怎么突然回来了?既然过来了那就跟我们一起去玩吧,你看后面那么长的队伍,你现在出去也麻烦呀。”

姚舒也仰头看着他。

糯糯的声音又轻又软,落在裴砚承的耳畔:“叔叔,一起去吗?”

虽说裴砚承今天没有亟待他处理的工作事务,但他对这种二次元活动完全不感兴趣。

可话在嘴边,拒绝的话却堵在了喉咙里。

他发现,每次小姑娘像这样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没法拒绝。

“走啦走啦。”

没等他回答,阮小妍便一路拉着姚舒和裴砚承往前检了票,步入园区内。

园区里人来人往,场内布置都换成了二次元风格。

姚舒和阮小妍都情绪高涨,东奔西跑,四处溜达。强行被拉过来的裴砚承始终兴趣不大,没什么表情地跟在她们身后。

除了各种风格迥异的coser之外,这次漫展的主题游戏活动也是一大亮点。

游乐场被划分成了多个不同的区域,分别是各个动漫主题游戏馆。

姚舒和阮小妍拿着地图研究去“海贼王”主题馆的路线,这时一个肩上扛着大镰刀,脸上包着绷带的男生,正好从他们身边走过。

阮小妍激动地拉住姚舒的手:“啊啊啊快看快看!是扎克哎!!好帅啊好帅啊!我又可以了!”

姚舒从地图上抬头,也略显兴奋地点头,眼里的光几乎快要溢出来。

“嗯嗯!扎克真的好帅啊。”

裴砚承冷淡地瞥她们一眼。

目光投向那个上半身包的像木乃伊,动作夸张,满脸放荡不羁的男生。

他略略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停在男生下半身穿着的红色秋裤上。

裴砚承看着那条红秋裤沉默三秒,微微蹙了眉。

帅?

难以理解。

在他打量的那点时间,两个女生已经围在红秋裤男生的身边,比着剪刀手,开开心心地合照。

对于合照的请求男生也是欣然答应,一个手搭在姚舒的肩膀上,摆了个扎克的招牌动作。

裴砚承只觉眉眼跳了一下,松了松领带,一言不发迈步往前走。

姚舒的余光瞥见裴砚承离开,迅速跟扎克coser道了谢谢,拉着阮小妍小跑着跟上。

气氛有些低沉。

她悄悄觑了眼裴砚承的背影。

心想着是不是刚才合照耽误了太多时间,所以叔叔有点不高兴了。

不过她的那点不安,很快就被阮小妍滔滔不绝的动漫话题冲刷的一干二净。

对照着游乐场地图路线,很快就找到了海贼王的主题馆。

“小舒!是路飞的黄金梅丽号啊!”阮小妍兴奋地指着前方的一艘大船,“当时看到毁掉梅丽号的时候我哭了好久!”

场内的这艘梅丽号不止是观赏而已,还可以上船体验。

虽然不是一比一大小复刻,但是船上也能容纳下几十人。

游客陆陆续续地上船,不出片刻,不大的甲板上就挤满了人。

姚舒被人流挤到裴砚承的身前。

两人不之间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稍稍抬眼,能就看到男人挺阔的胸膛。

他的衬衫是沉冷的枪灰色,看起来很有质感,木质暗纹的纽扣也装点的恰倒好处。

彼此距离太近,男人那丝极淡的烟草味若有似无飘至鼻尖,浅浅萦绕。

在姚舒胡思乱想之际,梅丽号已经启动。

它模拟的是真实水上体验,人工浪潮很逼真,就像船只真的在海里颠簸荡漾。

船身忽然一个猛烈颠簸,姚舒毫无防备地往前趔趄了一步。

踩到了裴砚承的皮鞋。

姚舒耳根隐隐生热,偷摸抬眼看他。

只见裴砚承没什么表情,似乎并未发觉。

姚舒的平衡力向来就差,短短十分钟里,随着船身颠簸,无意间踩到他好几次。

每次她心虚地偷看他,裴砚承却始终面色未改,恍若未觉。

在一个颠簸后,姚舒的额头轻轻撞在了他的胸口。

“站不稳就抱住。”

裴砚承终于开口,低沉的声音落下来。

姚舒懵了一下。

犹犹豫豫半晌没动。

她的脸颊微红,表情不太自然:“不用抱了吧……我能站稳的。”

喉咙里提着的那口气还未咽下去,随着船身一个摇晃,她再次撞了上去。

裴砚承轻蹙起眉,言简意赅:“抱住。”

事不过三,姚舒觉得再这样下去,裴砚承说不定会一个过肩摔直接把她扔下船。

做足心理建设后,姚舒硬着头皮伸出手臂,虚虚地抱住了他的腰,心跳如雷。

手臂环上他腰际时,裴砚承微怔。

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姚舒小脸红红,也不敢真抱,手臂虽环着他的腰身,却并未过多接触,只是手指轻轻抓着他腰后的衬衫布料。

空气中安静须臾。

“姚舒。”裴砚承忽然开口。

“嗯?”姚舒抬头,脸很热。

他垂眸。

逐字逐句缓声道:“我让你抱的是你身后的桅杆。”

“嗯。”

两秒后。

“啊??????”

姚舒嘴角僵硬,舒机械般地转过头——

身后果然有一根帆船的桅杆立在那里。

姚舒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脸上的热度瞬间上涌,直冲天灵盖。

下一秒,她像被烫到似的松手弹开,迅速转身,紧紧地抱住了身后的桅杆。

就跟抱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心脏如擂鼓般发出闷响,她的脸红的宛如刚蒸过桑拿。

整个梅丽号体验船下来,姚舒至始至终都没有松开手里桅杆,也没敢再看裴砚承一眼。

-

从漫展离开已是晚上六点,天色泛着冷灰,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CBD的中心街道依旧拥挤不堪。

等待红灯的间隙,裴砚承略微侧眸,看了眼旁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微微垂着头,露出一小截修长的天鹅颈。

半个侧脸白皙尖细,又带着点少女的婴儿肥,很有江南女孩儿的温婉秀气。

她今天穿的是一款收腰连衣裙,箍得那抹纤腰盈盈不堪一握。

与此同时,裴砚承注意到,她的手一直微微捂着肚子。

“肚子怎么了?”他问。

姚舒:“没事,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休息会儿就好了。”

裴砚承神色顿了顿,问:“你的生理期是不是快到了。”

其实他并没有刻意去记她的生理期,只是他向来对数字和日期敏感,无意中便这么记了下来。

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这几天。

姚舒也有些意外,点了点头:“快了。”

裴砚承睨她一眼,没说话。

姚舒往座椅里靠了靠,抱着肚子,微微佝偻了脊背。

回到华御景都的时候,家政阿姨已经提前做好了晚饭。只是姚舒依旧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几口饭便吃不下了。

许是今天长时间疲累的原因,不到九点姚舒便困得眼皮直打架,加上肚子也有些发疼,她没再做题看书,而是早早洗了澡上.床睡觉。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姚舒觉得有些口渴,迷迷糊糊地起床去外面喝水。

刚走出房间,迎面就遇到了裴砚承从厨房出来。

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碗。

“把这个喝了。”

姚舒愣愣地接过,一股子药味直冲鼻腔:“这是什么?”

“月月安。”裴砚承平静道,“有助于缓解痛经。”

“……痛经??”

她还没来大姨妈呢。

裴砚承淡声道:“有研究表明,有一部分女性会在月经前几天发生痛经,并在月经来潮后会有腹痛加重的现象,通常是因为长期生活不规律,有熬夜、挑食等不良习惯。”

姚舒一时语塞。

裴砚承下颌往客厅沙发抬了抬。

“坐那儿,喝。”

“……”

姚舒有些无语,但还是乖乖走到沙发边坐下,端着小碗小口喝药。

裴砚承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左手搭在扶手,似有若无地轻叩。

片刻后,他缓声问:“好喝么。”

之前周耀说,特地买的草莓口味,女孩儿都会喜欢。

姚舒艰难咽下,违心地回答:“好喝……”

裴砚承起身离开,姚舒见状,赶紧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边刚喝完难喝的药,一大包的暖宫贴忽然被放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裴砚承居高临下看着她:“贴好。”

姚舒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这么多暖宫贴,扯了扯唇,撕开一片隔着衣服贴在肚子上。

他又递过来好几片:“多帖点。”

“……”

姚舒听话照做,把肚子贴了个满满当当。

现在的裴砚承,带了点往日没有的温和,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这下意识的关怀。

这让姚舒有须臾的失神。

裴砚承注意到她呆滞的目光,问:“在看什么。”

姚舒回神:“您的指甲。”

裴砚承愣了下,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指甲:“指甲有什么好看的。”

“你指甲盖的月牙好少。”

“所以?”

“我外婆说,指甲盖的月牙少,可能会活不长。”

裴砚承轻哂了声,觉得好笑,挑眉:“觉得我活不长?”

姚舒赶紧摇头:“叔叔会长命百岁的。”

裴砚承扬了扬唇:“你外婆还说什么了。”

“外婆还说,如果不小心吞了西瓜籽会在肚子里生根发芽,从嘴巴里长出苗来。”

小姑娘的声音很软,细声细气地说:“我外婆做的芝麻团子特别好吃,她经常唠叨家里的衣服总是晾不干。溪城雨水多,不过我喜欢闻雨后潮湿的泥土气味,大雪天外婆还带我去捉过觅食的小麻雀。”

裴砚承从来没听她聊起过家里的事,之前也是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一二。

只知道她是因为家里亲人去世无人照顾,老爷子才把她从溪城接了过来。

应该是个孤儿。

裴砚承瞥见她略微泛红的眼角。

似乎是怕他看出来,垂着眼睛不去看他。

裴砚承并未戳破。

过了会,抬手盖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一下。

-

夏末秋初,午后阳光静谧,偶尔吹来的微风里也不似盛夏那般燥热难当,而是带了些许凉意。

教室里,老师正来回踱着步子讲课,声音却在姚舒的耳边模糊成了一片。

她坐在座位上,脊背出了一层的薄汗。

昨天晚上肚子还只是微痛,结果过了一晚上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许多。姚舒捂着肚子,暗暗咬了咬唇。

后背被人戳了下,沈泽添的声音从后方传过来:“喂,小不点,借支笔。”

姚舒拿出只笔,放在他桌上。

沈泽添:“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这么差,跟个鬼一样。”

沈量也说:“这样子都能本色出演贞子了。”

阮小妍也注意到她脸色发白:“你没事吧?”

姚舒摇摇头:“就是有点肚子痛。”

阮小妍:“你来那个了?”

姚舒:“还没,就这几天。”

“不要讲话!”老师扬声,拍了拍讲台,“姚舒,你来回答这题。”

姚舒站起身,咬着唇,握着试卷的手微微发抖。

过了许久老师也没听到她的回答:“怎么了?这题不会?”

老师的话音刚落,姚舒便觉眼前一黑。

倒下的那一瞬,只听见周围传来不小的惊呼声,下一秒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裴砚承接到学校里打来的电话时,他正在进行一个项目会议。

电话里老师的声音焦急,说了很多。

他的耳边只清清楚楚听见了一句话,姚舒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