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脾气还挺大

不一样么?

也许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她格外的烦躁,不愿意搭理他,到了半夜,额头也烧了起来,魏承又着急忙慌叫了府医来看。

陪着她躺下后,已经是后半夜。

她喝了药散了热,头晕困乏,明明很困,脑袋里却像开了一场水陆道场,搅弄得她无法安眠,呜咽着在他怀里翻来覆去。

沈父沈母的脸和从小到大的回忆走马灯一般在她心底来回浮现。

陌生的画面一闪而过,想抓却抓不住。

摇晃的摇篮,挂在檐上的金铃,镌刻着锦绣团纹的雕花窗棂。

和陌生美妇慈爱的脸庞。

年少时的诺言,少年爽朗和煦的眉眼,和低矮院墙下少男少女嬉戏时的笑语。

叽叽喳喳的好像有无数只知了在耳边聒噪。

知了——

知了——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喉咙滚动。

闭着眼。

一声呜咽溢出声。

魏承面色平静地抱着她,手扶着她的后脑。

少女侧躺,侧脸靠在他的肩上,眉头紧蹙。

温热的大手抚摸上她好看的眉眼。

熨平蹙起的细眉。

“我小时候......可想有个哥哥了。”

她声音沙哑,低低的,似是在梦呓。

“别的女孩子都有哥哥弟弟,就我没有。”

别的人家家里再清贫,也有哥哥和父亲在母亲妹妹前头撑着。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拥抱着令人迷恋的暗香,和幽涧流水一般的彷徨。

“没有你才想,真有你就不想了。”

“有了兄弟天天打架,还有把自己女儿姐妹卖了换钱的。”

他对人心一贯悲观,见到有人为亲人伤怀更觉不齿。

见她不理自己。

他低下头。

“我做你哥哥。”

舔血的兽也开始学会安慰别人。

“谁要做你妹妹。”

她终于睁开眼,睨了他一眼。

男人懒懒地支起一条腿,素罗的寝衣敞开,轻佻风流地露出大半胸膛。

“稳赚不赔。”

“叫声二哥哥听听。”他笑,勾起她下巴:“二哥哥讲故事给你听。”

她红了脸,半边脸颊靠在他裸露的肩胛上。

温热的。

就像是被细细摩挲过的玉石。

陈年的伤疤是玉石上的裂。

一道一道横亘着。

“二哥哥......”

她被迫仰起头,视线沿着修长的指尖和莹润的腕,和男人四目相对。

眼尾殷红好似沾了水的桃花,波光潋滟。

“嗯。”他轻抚她的后背。

“想听什么?”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呢喃。

绛紫的鲛纱帐上,大朵大朵的芍药铺天盖地。

将小小的床榻围拢成与世隔绝的天地。

“不知道......”

她合上眼,低叹一声。

“讲什么都可以。”

他凝神细想着,难得的有些紧张。

“兵法听不听?”

沈银霄睁眼,怪异的瞧了瞧他。

他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都可以。”

她往上挪了挪,让他的手臂枕在自己颈侧。

“言不相闻,故为金鼓,视不相见,故为旌旗。”

“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人既专一,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故夜战多金鼓,昼战多旌旗,所以变人之耳目也。”

“什么意思?”

“就是说打仗时,军中专门用旌旗和金鼓来传达军令,夜间作战多用金鼓,白天作战多用旌旗。”

讲着讲着,他忽然摸上她的小腹,轻哂道:“倒是可以每日花上时间和你讲一讲,等孩子听了九个月,搞不好一落地开口就能和郭焉他们坐而论道了。”

他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再大些,就扔到军中去,半大的孩子最是讨人嫌,得扔进军营里好好历练历练。”

她有些不愿意,万一最后养得跟他一样,岂不是又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祸害:“不好吧,还是得留在大人身边教养才好。”

“放心,我看着呢。”

她没说话,心情却轻松了不少。

他就真讲了大半宿,沈银霄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下的,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是晌午,青翡进来伺候她洗漱,许媪将府中的账本和钥匙都送了过来,她不想要,知道许媪说是主君的意思,她才没说话。

账本和各种名册堆了一桌案,许媪怕她累着,特地嘱咐:“娘子没事时翻着看看就好了,府里还有管家和奴婢,娘子如今怀着身孕,养好身子才是重中之重。”

没过几日,幽州各地官员不知从何得知,魏承金屋藏娇且这女子怀了身孕的消息,纷纷派人送了礼物来,各路官眷的名帖也像春日柳絮一般飞进了熙园。

都想来跟她混个脸熟。

一连数日都有各路侯夫人,官眷上门探望,兰溪自然是来过,还送了她好些孕妇用的滋补药材。

连许秋和都带了礼物,登门拜见。

她的肚子越发大了,算算日子,没多久就要临盆了。

三月三,龙抬头,幽州和冀州以中山王的名义,反了董衍。

没过几日,蜀王李辕,豫章王李涣也纷纷举旗反了。

幽州军与冀州军会师陈兵于易水之畔。

夜里魏承归来,拥着她躺下,放下帷幔,照旧又是摸着还未怎么显怀的肚子,讲了一会兵法。

今日讲的是用间篇第十三。

俨然真的开始给还未出生的孩子“启蒙”。

“......凡军之所欲击,城之所欲攻,人之所欲杀,必先知其守将、左右、谒者、门者、舍人之姓名,令吾间必索知之。必索敌间之间来间我者,因而利之,导而舍之......”

她按住他的手,打断他,问:“若我肚子里是个女儿呢?”

“女儿怎么了?”他一脸莫名其妙,反手握着她的手贴在小腹上:“女儿也得给我送进军营去。”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肚子里的那个好似也听到了父亲的话,忽然动了动。

最近几日她已经能感觉到轻微的胎动了,这种感觉有些神奇,前一两个月她还对于自己怀孕没什么感觉,有了胎动后才是真的觉得自己肚子里有了一个生命。

脆弱又顽强。

“怎么了?”看到她皱眉,魏承挑眉:“它动了?”

“嗯。”

他摸了摸下巴,只觉得以后肯定是个麻烦。

“脾气还挺大。”

“若是女儿,也只生一个么?”

“随你。”

虽然肯定会有人不满意,但是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