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市局对张本民被金华区纪检部门带走审查一事,极为重视,尤其是王乐笙,几次找局长狄耘说明情况。
狄耘很是为难,虽然金华区纪检部门没有跟他打招呼,直接带走了张本民,但是也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他要是以此为借口强行要求放人,也不太妥当。
“如果纯粹是诬陷,再假如刘国庆熬不住,怎么办?”王乐笙扼腕叹息,“一颗好苗子,就这么被毁了?说真话,以我们目前对刘国庆的了解,他绝不会做出索贿的事情。”
“可是金华区纪检部门说,鼎升理财那边能提供充足的证据并且愿意出面对证,所以还要继续审查,拒不放人。”狄耘道,“我们也无能为力。”
“看来,这次要看刘国庆的意志力了。”
“希望他能顶得住。”狄耘说着就皱起了眉头,道:“嗌,你说,刘国庆到底是得罪了谁呢?”
“他才调到市区不长时间,一般来说不会得罪谁,要么,就是宿仇?”王乐笙思忖着道,“就目前明摆着的事实而言,夏富康对他的意见应该最大。”
“嗯,从夏治的案子上看,夏富康的确最具有报复的可能性。”狄耘说着,吸了口冷气,“夏富康跟金华区区长郑得冠关系相当好,难不成……”
“应该是!”王乐笙接过了话,“狄局长,你看,是不是该找找市纪检部门说明下情况,这从保护公安系统人才方面讲,也是合情合理的。”
“那是可以的,不过按照我的理解,金华区那边会顶住压力多磨蹭几天。”狄耘颇为感慨地道,“在他们手里,分分钟都难熬,所以几天的时间,对刘国庆来说,是个巨大的考验。”
“他应该能顶得住,因为他会死顶到底的。”王乐笙道,“所以几天时间应该不会有问题。”
王乐笙的估计与张本民的打算合了拍。
张本民暗下决心,不管怎样都要坚持下去,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三天过去了,每天一个小馒头,一杯自来水,这虽然让张本民感到很虚弱,但精神力却依旧强大,他暗下决心死活都要顶住私刑。
一天数次所谓的审查,其实是诱导,每次都问同样的问题,就看承不承认。
面对每次审查,张本民保持着强势反击,尤其在对证“索贿”的环节上,他总是会反问“当事人和见证人”很多细节,比如他当时的坐姿、中间有没有起身、说了哪些话等。然后,等下一次对证的时候,他会猛然重复问起,结果“当事人和见证人”往往会出现答案前后不一的情形。
这让刘超首很头疼,却也无可奈何。
第五天,张本民已非常虚弱,甚至有点恍惚,但他想起了王乐笙的话:发生的不等于存在,不存在的也不等于没发生。
这两种情况,其实都是一种对峙和博弈,最终结果取决于毅力和勇气。
于是,张本民对刘超首说,现在发生的审查,是不存在的,原因是因为诬陷;反过来,诬陷下的不存在,是有可能变成发生的,原因也是因为诬陷,因此,不管怎样,等他出来后,会向上级申诉。
刘超首有点心慌,但嘴上却很硬气,“你以为还能出来?”
张本民笑了,“有可能出不来,那是因为我死了。”
“你拿死来吓唬人?”刘超首轻蔑地一笑。
“死是最无能的表现,吓唬不了人。活着,才是最大的威胁。”
听了这话,刘超首笑不出来了,嘴角抽动了一下,“年轻人,没有后台,你的强硬只能是作死的前奏。”
张本民又笑了,“谁说我没有后台?”
话是有气无力了些,但震慑力却不减。
刘超首顿时一惊,不过他若无其事地哼了一声,“不说大话,也死不了人。你有后台么?告诉你,我们不是没调查过,你一个农家子弟,不就是在省公安特警技能大比武上露了个脸么,就那点资本,不值得一提。”
“那你不想想,为什么我能露脸?别忘了,当初我只是春山的一个派出所小民警,凭什么能参加特警技能大比武?难不成我还真有那能耐?”
“什么意思?”
“都是走后门的。”张本民短促地慨叹了下,“能以武警身份报名,然后拿下全省第一,都有门道。”
刘超首一琢磨张本民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当即就皱起眉头寻思了起来。
张本民抓住时机,继续说道:“现在,我只是金华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队长,副科而已,不过离我入职公安系统才多长时间?”
刘超首轻轻叹了口气,对旁边的两名工作人员道:“你们出去一下,
张本民暗暗笑了起来,看来对刘超首的施压已经成功。
“如果有可能,明天我给你带点营养汤。”刘超首咳嗽了下,尽量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有可能?”张本民觉得这话的背后,隐藏着其他信息。
“你们市局已经找到市纪检部门,提出了疑义并建议市纪检部门调取这几天的审查记录,以决定是否需要进行正确干预。”
“哦,也就是说,今天我就有可能回去?”果然,张本民顿时心中大喜。
“是的。”刘超首一点头,“但也不一定,一切要看……”
“你别说了,我知道。”张本民道,“不要你说,是对你的保护。”
刘超首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抹了抹嘴巴后,道:“这样,晚些时候我再来一趟,给你带些吃的。”
“吃的少带点就行了,现在我的身体状况还不能猛然吃太多。”
“这个,我有数。”刘超首说完,起身走到门口喊来了工作人员,装模作样地道:“给我好好看着,看他嘴硬到什么时候!我先去休息一阵,回来继续审,非撬开他的嘴不可!”
刘超首边说边撸着袖子走了。
过了大概一个时,刘超首折回,支走了其他工作人员,从兜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温热的鸡汤。
多少年以后,张本民一直都觉得,没有哪碗鸡汤能像今天这般如此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