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张有福,他找不到张本民,就慌里慌张地到乡大院见了宋广田,并且带了个爆裂性新闻:赛豹,还活着!
原来,华子他们一伙把认为被打死的赛豹抬了回来,送到张有福的狗肉馆卖钱。张有福对赛豹有印象,毕竟也喂养了一段时间,所以虽然现在它长足了,特别高大威猛,但还是能认出来一点。而且他还发现,赛豹还有点气,于是立刻就用三轮车带着去了乡兽医站。
宋广田听了张有福的述说,当即就愣在了原地,好半天回过神后,拔足狂奔,前往敬老院。他知道赛豹对张本民有多重要,应该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赶紧送过去。
张本民正在敬老院大门口转悠,见宋广田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以为华子的事情经过发酵后失控了,心里顿时一紧,寻思着:难不成那狗日的小命没了?
“赛豹!它,它没死!还在,还在呢!”宋广田老远就喊了起来。
距离远,张本民没听清开头,以为说的事华子,于是扯着嗓子道:“日特么,没死啊?死了才好呢!老子要是狠起来,一点儿都不带怜慈的!”
宋广田摸着额头,气喘吁吁地来到了跟前,“啥,你说啥?你不想让赛豹活着?”
“啥赛豹啊,你刚才说谁还在的?不是狗日的华子?”
“不是,俺说的是赛豹!”
“赛,赛豹?”张本民的反应也是瞬间僵化。
“对的,就是赛豹!”
张本民没说话,歪起了头,原地转了两圈,而后对宋广田道:“你是说,赛豹还活着?”
“活着!”宋广田拍拍张本民肩膀,把张有福救下赛豹的事说了。
“俺日的!”张本民长长一口气叹出,“到底本家啊,张有福真他娘的是俺亲本家!”
“啥本家不亲本家的,俺只知道赛豹真的是命不该绝!”宋广田也很慨叹,“俺也是真心为你高兴!”
“是高兴,俺感觉高兴得能死过去!”张本民一抿嘴,“张有福,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高兴可以,但甭过了头,千万不能乐极生悲,毕竟华子的事还没完结,你还得多加注意!俺也会时刻关注的,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说到消息,远在县城的王道力有点坐不住,孙义锋给他反馈了个新动向:方见昆的秘书来派出所,询问有关华子受伤的事情,言语间传递的意思就是:为了维护屏坝乡良好的社会风气,一定要严惩当事人张本民。
那怎么能行?
为确保张本民无事,第二天,王道力再次来到屏坝派出所,与所长就方见昆插手一事进行交流。
所长呵呵一笑,说不用担心,他已经让具体负责的民警给方见昆的秘书回过话了,坏人绝不会放过,但也不能冤枉好人,一切要等调查清楚再说。王道力一听就放心了,这么答复其实就是在拒绝。
没错,方见昆听了秘书的汇报,觉得很窝囊,忍不住骂了句粗口,静下来后想一想,一般情况下,所长应该不会不他给面子,毕竟华子的事情也不复杂,就是个持刀伤害案,他张本民再有道理,但终究是伤了人,就算是正当防卫,也是过当的。
再了解,看看派出所到底要怎样!
秘书的这次了解,是非官方的,他找了派出所能说得上话的人询问,得知县公安局有人过来指导工作,派出所已经找了与华子一伙的所有人,挨个谈话做了笔录。现在初步的结果是:以华子为首的一帮人,在进行团伙性违法犯罪活动时发生意外。说白了,是咎由自取,就算是死了,也还有余辜!
堂堂一个乡党委书记,竟然在一个孩子身上连连触壁!
方见昆站在窗前,久久地出神。一物降一物,他开始相信张本民生来就是命中注定要克他的。
狭路,不能相逢。
方见昆觉得有必要跟张本民好好谈谈,自此井水河水不相犯。
传话人还是宋广田,从方见昆的口气上,他已经听出了和风细雨之声,所以在找张本民时,心情很是舒畅。“看样子,方见昆是要和谈了。”他兴奋地道,“以后没了方见昆作怪就好,你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
“这个”张本民吧唧了下嘴巴,“其实方见昆跟俺的矛盾根源,出在俺嫂子的身上。”
“哟,是哦。”宋广田一拍脑袋,“也就是说,只要方见昆对你嫂子卢小蓉不死心,那你跟他的矛盾就会一直存在?”
“正是。”张本民寻思了阵,道:“所以这次见面,要把话挑明说透。”
“也合适,毕竟是没法回避的,就跟毒疮一样,坏水早晚要挤掉。”
必经之路,勇往直前!
张本民坐在方见昆面前时,先是客套,说因种种误会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作为圆滑无比的场面人,方见昆哈哈一笑,说其实也没啥,无非就是因前期相对谋生所致,现在应该说比较熟悉了,所以存在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方书记,俺觉得有些话还是开诚布公地谈,要来得好一些。你呢,没必要把俺当成小孩看,否则从一开始你就吃亏了。”张本民道,“俺其实是个心智已成熟的成年人,所以有些话题也用不着藏着掖着。就拿女色来说,哪个男人不好那一口?除非他下面的功能不正常或者是心理上有毛病。”
“呵呵,这个嘛。”方见昆笑了,“你说的情况,的确也是个事实。”
“说到事实,就要讲实际,讲到实际,就要考虑取舍。”张本民道,“就像进入一个花园,满眼群芳,其中有一朵引起了注意,便想伸手去掐。可那朵花上有刺,稍不留神就会被刺伤,而且那刺上还带着点毒素,被刺中后手脚麻木,不但那朵花掐不了,还直接影响到掐其他的花。所以,如果俺是那个进入花园的人,估计会放弃第一眼注意到的那朵带刺的花,风险要最小化嘛,是不是,方书记?”
方见昆马上寻思开了,近期看中的女人具体有哪几个,如果不出意外,其中一个肯定与张本民有关,可是一个一个地问他,也不是办法。于是,说道:“张同学,刚才你说要开诚布公,那就是有话直说,比如你亲戚啥的碰到了难题,给俺个名字就成。”
“方书记果然是聪明人,与你这样的人合作共事,应该有另一种舒服。”张本民笑了笑,“夸奖表扬的话呢,其实俺也说不上,还不够格,那俺就直接汇报了,食堂的卢小蓉是俺的女人。”
“你的,女人?!”方见昆虽然有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
“对。”张本民一点头,道:“不过对外俺都说是嫂子,你,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还真是,好吃不过饺子好玩莫过嫂子。”方见昆慨叹着点点头,“好的,俺知道了。”说完,又歪起了脑袋,道:“不过,有个问题俺还确实感到好奇,不太好理解。”
“尽管说就是,俺还是乐于作答的。”
“你说卢小蓉是你的女人,那自然是知道要对女人尽某项义务的,可俗话说得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说到这里,方见昆就住口了,只是看着张本民。
“哦,是恁么个事啊。”张本民笑了,“俺也借用句俗话:秤砣虽小,能压千斤。其实在那种事上,往往不在大小,而是重在技巧。”
方见昆听了,一搓嘴唇,笑了,“好吧,你确实非常出色!佩服了!”
“方书记的佩服,俺还真不敢当,您高居庙堂之上,见多识广,该是俺望尘莫及。”张本民顿了下,接着道:“对了方书记,关于卢小蓉,还有个事希望你您关心一下。”
“那个,就不用多说了吧,咱们节省点时间,因为俺还有事要问你。”
“哦,方书记知道俺要说的是啥事?”
“卢小蓉的身份转换申报,俺很快就会签字,加急办理。”
张本民没说话,高高地竖起了大拇指。
“现在轮到俺发问了。”方见昆笑笑,咳嗽了下,“刚才说问,有点不妥,其实应该说请教,就是你第一次来俺面前,说俺是作茧自缚?”
张本民略一沉思,道:“嗯,没错,你的精于算计和过于自我保护意识,就是缠在你身上的一根根丝,随着丝越来越多,缠得你也就越来越紧,也就是你的发展空间也就越来越小。这个不难理解吧?换位思考一下,你愿意重用提拔的人,是打着精明小算盘的人么?相反,那些并不精明却忠心相随、真心干事的人,是不是往往会成为上级领导赏识的对象?更何况,还有本身就精明,同时又言行爽快、诚心待人的那些人呢?现在就说你吧,不管在哪个位置上、跟着哪位领导,始终都恨不得给自己留一百条后路,然后对下属的时候,好像你就是先天性面瘫,以不笑来显示你的高深和威严,而且说话故意搞玄奥。唉,总之,你以为天下就你聪明,最深谙世事,最洞察人性”
“张,张同学。”方见昆抬手打断了张本民的话,“俺已经明白了,就这样吧,甭讲下去了,多少也留点面子。”
“哎呀,不好意思,方书记,俺是一时讲得有点兴起了。”
“甭不好意思,难堪的是俺呐。”方见昆自嘲一笑,“行吧,今天就这样,以后最好能成为朋友,即使不成,也永远不要再相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