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满脸怒气的郑成喜,张本民还算稳得住,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不动。
“你个小杂子,还能坐得住?”郑成喜撸着袖子甩着大步,“今番不打你个残废,俺就不姓郑了!”
“干啥呢?”等郑成喜开了口,张本民这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俺还真小看了孙玉香,她竟有恁大能耐,把你给刺挠得不轻!”
张本民一提孙玉香,顿时让郑成喜一愣,不过他很快就又瞪起了怒眼,道:“你,你甭管是谁刺挠的俺,反正你做的损事赖不掉!”
“你甭急,先听俺说两句。”张本民一哼,“虽然俺不知道孙玉香到底说了啥,但有一点你得明白,她那张比嘴说出来的就是事实么?现在孙玉香跟俺的矛盾很大,她想借刀杀人,自然会胡说八道,你郑成喜是堂堂的大队书记,要是被她给蒙了,那可会丢光老脸的。”
这一下,郑成喜有点骑虎难下了,张本民说的没错,刚开始咋就不多想想孙玉香的话是真是假呢?不过也难怪,因为孙玉香说的足够让他立马就火冒三丈的,那就是之前大门和店门上被抹屎的事。这个事对他来说就是奇耻大辱,猛一听说是谁干的,哪能按捺得住?
“郑书记,这会儿俺不想跟你吵闹,只想知道孙玉香到底说了些啥。如果你不方便说呢,就闷在肚子里,但是俺还有几句话要讲讲。”张本民作出沉思的样子,“首先可以肯定,孙玉香讲的事对你或者是你的家人特别不好,要不你也不会一下就炸了毛。其次,孙玉香说的事,是啥时知道的,这个你能告诉俺吧?”
“她说,早就知道了。”郑成喜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哦,早就知道了。”张本民点点头,“那既然她早就知道了,为啥现在才告诉你?凭你和她的关系,难道她不应该早就告诉你了么!所以,俺可以断定,她对你说的事纯粹是临时乱诌的!”
郑成喜没说话,只是歪头琢磨着。
趁这机会,张本民马上接着道:“还有第三点,就是孙玉香说的事,是街坊邻居都知道的么?如果不是,那她又是咋知道的?”
郑成喜挠起了头,大门和店门上被抹屎的事,当时就意识到很不光彩,所以没张扬,只是闷不吭声地捏着鼻子自己擦干净了,至于孙玉香是咋知道的,那是他一时漏嘴告诉她的。
“郑书记,冷静下来想想,疑点很多吧?”张本民不失时机地继续道,“哦,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孙玉香家马上就要发生大事了!”
“大事?”郑成喜也刚好借此转移话题,便顺着话问道:“她家能有啥大不了的事?”
“有些话,俺可不能乱说,但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张本民学着大人的样子,两个膀子一抱,点着头撇着嘴,“两三天内,必见分晓!”
“唬人的吧?”
“俺张本民有一说一,而且一就是一,绝不会乱讲成二。”张本民说完,一皱眉头,“嗌,郑书记,你能不能说说,孙玉香到底对你说了些啥?”
话茬转折来得太快,郑成喜一个没防备,像噎住一样挺了下脖子,摆摆手道:“唉,算了算了。”
说完,郑成喜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口,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王道力。
王道力来得风风火火,或者说是步子走得有点冒冒失失,有些激动。
“哟,王警官!”郑成喜一惊,“你,是来办案的?”
“办啥案!”王道力不愿意搭理郑成喜,再看看张本民的样子,似乎能猜出点啥,于是站定了对郑成喜道:“你是来干啥的?”
“没,没啊。”郑成喜干笑两声,“就是来转转,看看情况。”
“俺可郑重地告诉你,以后张本民家的事,有俺七分关系,谁他娘的要是当愣头青没事找事儿,看俺不把他的头给敲漏了,然后提着腿倒过来,把他的脑子甩一地,看看到底是猪脑还是人脑!”王道力说得咬牙切齿,“你是岭东大队的书记,得首先给俺听好喽!”
“哦,那是,那肯定是了。”郑成喜心里咯噔一声,顿时七上八下起来。
张本民呵呵地笑了,慢腾腾地走上前,“郑书记,可别说一套做一套啊,现在你回去就找孙玉香,一定要把事情给整明白了,要不会有冤假错案的。”
“咋了?”王道力看着张本民,指着郑成喜,道:“他到底来干啥的?”
“哦,他来了解点情况。”张本民借机追问郑成喜,“这不正好有公安在么,你有啥气恼的事赶紧说说呐,甭动不动就瞎赖人。你要是不说,那俺正好报个案,你郑成喜不问三七二十一,窜到社员家中搞诬赖!”
郑成喜一听连忙摆手,脸上堆着尴尬的笑容看着王道力“唉,其实也没啥,没啥的,就是”
“干脆点好不好?!”王道力一皱眉。
“哦,就是,就是俺家的大门和代销店的门上,之前被人在夜里抹了屎。”郑成喜还是有点支吾,“这,这事太羞辱人了,俺一直在找是谁干的。”
“所以就找到张本民头上了?”王道力一瞪眼,“有证据么?”
“有,有人告诉俺的。”
“是有证有据,还是空口无凭?”
“没啥证据,所以俺,俺才来找张本民对证一下的嘛。”郑成喜两手一摊,“就是对个证而已,别的也没干啥呐?”
王道力没说话,转头看着张本民。
“嗯,是没干啥。”张本民笑了笑,“郑书记,是吧?”
“对对对!”郑成喜连连点头,很生硬地抖着脸皮笑起来,“好歹俺也是个大队书记,说话做事哪能没点分寸?”
“你这么说,那俺就放心了。”王道力一点头,“行了,没事你就走吧。”
“没事,没事了。”郑成喜退着步子,转身后小跑着离去。
张本民看了摇头叹笑,转身对王道力说:“王警官,多谢了,有了这一下,往后那个狗日的就不会在俺面前叫嚣了。”
“先不说他,就土狗一个。”王道力放轻话音,“先说说你。”
“俺?俺有啥好说的?”张本民真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是上次吃了老鳖劲头大,还想再让俺搞一只给你?”
“不是,俺就是想问你,朱延富真的是你表叔?”
“唷!”张本民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点不妙,难不成王道力是来兴师问罪的?不过从刚才发生的事来看似乎也不是,分明是十分友好的嘛。
“唷啥呀。”王道力掏出香烟,悠忽悠哉地点了一根,笑道:“朱延富都跟俺讲了,他跟你根本不是亲戚,而且也才认识时间不长。”
“王警官,这事吧”
“嗌,你可别不得劲儿,俺来找你可不是问错的,就是想要个明白话。”
“明白话?”张本民一摸后脑勺,“啥明白话啊?”
“你,真能先知先觉?”
“朱延富告诉你的?”
“嗯。”王道力点点头,“他说你真的是神了!”
“你慢点儿啊,俺得使劲想一想,前前后后到底是咋回事。”张本民皱着眉寻思了起来。
“甭想了,俺告诉你!”王道力弹了弹烟灰,“就是中央一号件的事。”
原来如此!
张本民一拍脑门,这几天老琢磨孙玉香的事,竟然把那事儿给忘了。“是朱延富告诉你的?”他赶紧笑着问。
“嗯!”王道力一点头,“俺寻思着,是不是你跟朱延富串通好了,耍俺的?”
“那咋可能呢!”张本民一摇头,“耍你?那不是自找苦吃么!”
“俺也觉得不应该呐。”王道力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那也就是说,你还真有股子仙气儿,要不咋连件的名字都一字不差地知道?就算是蒙的,那也是天下第一蒙!绝对够牛!”
正说着话,门外又进来一人,朱延富,手里还提着个礼盒。
朱延富一见王道力,抬手指指,“欸哟,道力啊,你的腿还就真快呢!”
“哪,哪啊。”王道力有点难为情,“俺不是想弄个清楚嘛,所以就来看看。”
“难不成你还以为俺会说假话?”朱延富把礼盒放到墙边的石板桌上,对张本民道:“上午俺打开收音机听新闻,一下就听到了中央一号件的报道,当时都傻眼了,欸哟,当前农村经济政策的若干问题,这十三个字,一字不差!俺那股子兴奋劲儿,甭提有多冲了,根本就坐不住呐,于是就出来走走,刚好碰到了道力,便把一切都跟他讲了!”
一旁的王道力直呱唧着嘴,笑呵呵地问张本民,“你到底是咋知道的?”
“嗳,你可别再问了,因为俺绝对不会说。”张本民嘿嘿一笑,“天机,泄露不得!否则以后可能就不灵了!”
“哟,那是俺多嘴了!”王道力一缩脖子。
“没啥,不知者不怪嘛。”张本民说着,低声道:“王警官,上次说的马玉顶的案子,很快就要有眉目了,你最多再等个两三天。”
“不着急,你只管按照你的步子走,需要俺帮忙的时候吱一声就行!”
这番对话,把朱延富听着急了,“哟,道力同志,你可真是捷足先登了呐!都有事情上手操作了?”
“不是哦,俺跟张本民谋划的事情,前好多天就开始了呢。”王道力连忙解释。
“没错,朱助理。”张本民补充道,“王警官说的是事实。”
“俺就是开个玩笑呢。”朱延富仰脸一笑,“而且就算是捷足先登也没啥啊,那说明道力的机缘到了!”
“嗯,这话说对喽!”张本一点头,“朱助理,你的事甭着急,记着俺跟你咋说的就行!”
“好好,俺肯定记得!”朱延富满意地点着头。
“那今天就这样吧,感谢两位领导看得起,亲自上门找俺聊上几句。”张本民抱拳道谢,“王警官还及时帮俺解决了些麻烦事,一并感谢了!”
王道力和朱延富原本都有把张本民请到公社,晚上一起吃个饭啥的,见张本民下了逐客令,也就闭口不提,机会嘛,以后肯定会有的。
张本民其实也想趁热打铁,跟王道力和朱延富多聊聊,加深一下关系,但转念一想控制下节奏也好,那样会更显得深奥一些,而且,关键是晚上还有件大事要办。
去找老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