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待明日

重玄胜这一干好友,先时一个个都说是忙这忙那的,没时间来黄河之会观礼。

原是藏着掖着,想给姜望一个惊喜。

用重玄胜的话说就是,挚友名动天下之日,他们怎能不在?

自当一同见证姜青羊的荣耀。

其实前几日他们就到了沃国,只一直未有声张。

赶在黄河之会正赛的前一天,才突然出现,以锣鼓相迎,用炮仗呼应。

放眼望去。

整个观河台,也没有哪处,有齐街这般热闹。

当然,更没有哪处,有这里这样尴尬。

尴尬的不仅仅是鞭炮、锣鼓、烟花。

也不仅仅是许大才子创作的、那令人脸酸的所谓“祝词”——除了他自己之外,也就子舒肯跟着念叨。

王夷吾、重玄遵、姜望,这三个人站在一起,本身就很尴尬。

走在一起,更是半句话都落不下来。

事实上他们三个,也确实是一路默不作声、气压极低地走回来。

而当重玄胜的肥胖身影,也挤进这副画面里,用“尴尬”二字,都已经不足够形容了。

李龙川、晏抚、许象乾他们,都知道重玄胜和王夷吾的恩怨。

照无颜本要回龙门书院,是被许象乾死皮赖脸地缠磨、又想着看护子舒,才来的观河台,此时虽不知个中内情,但以她的智慧,猜也猜得出几分问题来。

是故都沉默。

这种情况下,还得是重玄胜。

他那张胖脸上,迅速绽放出了笑容。

“惊不惊喜啊?吾兄!”

他一步挤到重玄遵面前,十分的诚恳:“重玄家的年轻人里,就兄长你最出息!你能来黄河之会为国争辉,做弟弟的,怎么可能不支持?”

他伸出两只大手,紧紧握住了重玄遵的手,用力摇了摇:“兄长,我来观礼啦!”

王夷吾……

王夷吾面无表情。

重玄遵轻轻一笑,不着痕迹地就把手抽了出来,按在重玄胜的肩膀上:“好弟弟,你能来,真叫为兄高兴!”

“咱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还能有假吗?”重玄胜情真意切地看着他:“为了帮你鼓劲,这锣、这鼓、这烟花、这么多人的出场……愚弟可花了不少道元石,兄弟之间,谈钱财伤感情,你随便给我个两千块道元石应付一下就行!”

“好弟弟。”重玄遵用力地拍了两下,以示感动。

然后回头,对一直跟着他的天覆军士卒说道:“你们好好招待一下我这胖弟弟,以及他的朋友们。切不可失礼。”

说罢,他还冲着李龙川、晏抚一干人等,拱了拱手:“大战在即,我须得潜心修炼。怠慢了大家,还请见谅!”

好像真的相信,这些人都是来为他鼓劲的。

风仪半点不失。

李龙川、晏抚这等世家贵子,自然也是一套熟练的礼仪回应过来。

重玄遵这才迈步,白衣飘飘地往齐街里走。

对于重玄胜,他显然也总结出了一套办法。

他愿意接的话,他就接。不愿意接的话,就跳过,只当没听见,无事发生。

什么道元石不道元石的,如风过耳。

王夷吾也依然是用那种近乎恒定的步子,走在重玄遵旁边。并不与任何其他人发生联系。

而从头到尾,长袖善舞的重玄胜,也没有跟王夷吾说过一句话,对过一个眼神。

当然不是他口齿不够伶俐,面皮不够结实。

只是对王夷吾,他的确没什么好动嘴皮子的。

有些事情无法原谅。

无论是以什么理由。

他是有话要说,但不是现在,也不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说。

但谁又能看得出重玄胜的心情呢?

一转头,这胖子又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姜望。

“姜青羊,这才几日不见,你跟我堂兄倒是处得蛮好嘛……是不是相见恨晚?”

“啧!”许高额也跳将出来:“当日在天府秘境,我为了帮你,跟那马脸王争锋相对,狠狠打压他的气焰。不料今日,你们却相谈甚欢、把臂同游!姜望啊姜望,没想到你眉清目秀的,立场这样不坚定!”

这厮更是颠倒黑白得厉害。

且不说当日在天府秘境,他们充其量只能算弱者面对强权的抱团。便是今日,他跟王夷吾之间,可还隔着那么耀眼的一个重玄遵,把什么臂,同个屁游了啊。

姜望甚至瞟到,那并未走远的王夷吾,已经半截身体都转回来了,显然是被这句马脸王给气到。重玄遵强行拉着,才将其拉走。

他双手往前推,像赶猪仔一般赶着自己的这群朋友:“回去说回去说,别在这里挡别人的路。”

他推了这个推那个,实在不想堵在这齐街的街口继续丢脸。

忙里抽空地还吩咐着乔林:“乔林,锣鼓鞭炮什么的,你赶紧叫人帮忙收一下。”

许象乾被推着走了一阵,忽然很有自知之明地反应了过来:“欸!你是不是嫌我们给你丢脸了啊?”

“没有没有,怎么会?”姜望一边推,一边哄道:“咱们回院里把臂再详谈,关于这次黄河之会的对战策略,我还要听你的意见呢!”

许象乾忽地站定,扭头。

一脸唏嘘地看着照无颜:“照师姐,看来我无法再低调下去了。”

照无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许高额神光焕发,额头闪亮:“有了我的指点,这次赶马山双骄,必定天下扬名了!”

“子舒。”照无颜看向子舒:“要不然咱们去找你殷文华师兄吧?我记得他也在观河台。”

……

……

却说另一头。

王夷吾被重玄遵好说歹说才拉开,避免了与许象乾的一场殴斗。

“真是小人得志了。现在谁都敢跟我顶两句嘴!”王夷吾恼道:“待黄河之会后,我定要跟那姜望再较一场。”

以我这几天对姜望的观望,你现在也未必能赢啊。

当然这话重玄遵只好放在心里,转道:“我之前跟你说过,现在还要再跟你说一遍。找麻烦,找谁的麻烦,都是你的自由。只是东街口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王夷吾自知理亏,便不吭声。

不吭声就是答应了。

重玄遵正要再说点什么。

“夷吾?”一个声音响在二楼。

计昭南站在围栏前,目光就那么坠了下来。

王夷吾抬头看去:“师兄!”

“你来观礼?师父允了?”计昭南接连发问,

“差不多。”王夷吾含糊道。

“差不多?”计昭南拧了拧眉:“先前我与人对战,怎的没见你在?”

王夷吾闷了一阵,硬邦邦地说道:“我才到不久。”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不知有人敢挑战你。”

计昭南静静看了他一阵,转身道:“跟我过来。”

王夷吾看了重玄遵一眼,便默默地往楼上去了。

这是黄河之会正赛前的最后一天。

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难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