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着人流出了机场外,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
叶眠知道,分别的时候就快来了。
两人走到过道上。
柱子旁站着一个拿着长筒摄像机的人,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对着这一幕拍了几张。
相机的声音很大,传进了叶眠的耳朵里。
江忱过去交涉了一下又回来。
她不知所云,站在一旁,看着手表上的时针转到十一点,犹豫着问江忱:“你是不是该进去了?”
江忱抬眼,低笑道:“嗯,先送你上车回去。”
“好。”叶眠想笑着面对他,但怎么笑都觉得很勉强。
她是习惯了分别,但又不是喜欢分别。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笑的真诚。
良久后,江忱伸手贴在她的脑袋上,注意到她的表情,指尖轻轻佛过她的发丝,“怎么了?舍不得吗?”
叶眠凝望他的眼睛,点了点头,“是舍不得。”
似乎没想到她的答案是这么正经的,江忱愣了下,扯了扯唇角,“我很快回来。”
“能很快吗?”
叶眠知道江忱不会胡乱承诺,但她更知道,去留学又不是去旅游,哪能说快就快的。
“能。”江忱捏了捏她的脸,温和道:“有事情一定要跟我说,别觉着我在国外就不能帮你了,也别傻乎乎的一个人扛,不然我这个男朋友就做得很失败。”
风轻轻吹过两人,叶眠还是第一次从江忱嘴里听见,他承认男朋友三个字。
表白后这段时间的和谐相处,对比没在一起之前。
他们只不过是聊天频繁了一些。
她偶尔都以为,江忱是忘记上次告白的事情了。
分别的情绪被这句话扰散了一部分。
她觉得也是,接下来的一年她肯定也会很忙,忙起来时间流逝变快,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这样想着。
却没有想到过,下一次见面来的很快。
是在白雪皑皑的深冬。
——
上了出租车后,叶眠脸红心跳,频频回头往后车窗看去,直至江忱的身影消失,她才回过头来。
鼻尖还萦绕着江忱温凉的体温和气息。
刚刚上车前……
她好像是被江忱摁在怀里抱了一下。
分开时迷迷糊糊,嘴唇还蹭到了她的额间。
冰凉冰凉的。
丝毫不带初秋的余热。
正想着,手机响了一声。
叶眠慌忙解锁查看。
江忱的头像框上有一个小红点。
显示图片信息。
点开来,缩放的照片比例很小,但能看清是她和江忱的样子,照片上,两个人的脸都淬进了日光里。
辽阔的航站楼为背景。
记录了他们分别时的样子。
叶眠手指触碰屏幕。
心里忽然很庆幸。
因为今天,她穿了一条足够好看的裙子,也注意细节的抹了口红。
是最好看的样子。
暑假一过去,再开学,叶眠就是大三了,课程只剩半个学期。
课业对别人怎么样,叶眠不懂。
但对于叶眠来说很轻松。
她甚至有足够的时间去运营工作室。
也把远在美国的叶长林一家远远抛在了脑后。
……
直到有一天,她听爸爸打来电话,说叶长林又出问题了,打电话回来借钱。
叶眠皱了皱眉,劝道:“爸爸,不借。”
叶海声在语音里显得很纠结:“到底是一家人。”
“一家人也不借。”叶眠很坚持,看了眼周围的三五好友,轻声道:“等我回去了跟你说原因。”
最后,也不知道叶海声有没有听她的,只是说再考虑考虑。
——
在美国的叶长林每天恨得咬牙切齿,天天在医院闹着要出院,但也只是闹,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生意亏损得很大,他的医疗费也高,儿女和妻子的吃穿用度向来都是最好的。
他再不出院,家里真的要入不敷出了。
日渐发愁。
他趁着没人,偷偷从病房走了出去,想抽根烟解解瘾。
刚拐到没人的楼梯口,肥胖的身子忽然朝前,从第一个台阶滚到一楼的地上。
当场嘴巴鼻子出了一团血。
“啊——!”
他吓得惊叫。
却看见楼梯走下来一个男人。
他斯条慢理地抽着烟,就算看见地上的惨状,目光依然很平静,一步步走向倒在地上的叶长林。
他眼神像一摊死海,丝毫没有看见病人受伤的慌张,反而像是在看一坨臭肉。
叶长林的牙被磕掉了一排,求救时说话都漏风:“麻烦……帮我,叫医生,然后把我扶起来。”
江忱淡淡道:“躺着吧,受伤了别乱动。”
尽管地板又潮又硬,他的姿势也很狼狈扭曲。
见江忱摁下旁边的紧急铃声按钮,叶长林松了一口气,觉得忍忍也就过去了。
铃声急促响起来,像催命似的吵人耳朵。
江忱把叶长林的脑袋扶正,冷白的指尖稍稍沾了血。
就这么一会儿,叶长林痛的快要晕过去了,意识也逐渐涣散。
江忱嫌弃的拿出消毒湿巾擦拭手指,低声问道:“这就痛了吗?叶长林先生。”
叶长林浑身抖了抖。
江忱低低地笑了一下。
而后踩在他还未恢复的手指头上。
“咔嚓”一声。
“我也很痛。”他边说,边换纸巾继续擦拭:“所以你可能得继续痛下去,就算逃到美国也没有用。”
医生的脚步匆匆赶到时,江忱已经端正地站至一边,神情斯文温和,接受着医护人员的道谢。
而彻底失去意识的叶长林被担架抬走。
纱布包裹着的手指头,还要死不活的垂挂在担架边上。
江忱的视线落在上面。
闭上眼睛,他就能想起那个雨夜。
瑟瑟发抖的少女,和她通红带着脏脚印的手指头。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把脏纸巾丢在叶长林的血迹上。
白色的纸巾瞬间染成艳艳的红色。
——
叶长林再次醒来后,就得知自己这一摔,手又受伤了,还伴随着手肘骨折,牙齿碎了三颗,鼻梁骨受损。
叶青青抱着爸爸嚎啕大哭,他妻子也指责他老烟鬼改不掉,活该。
叶长林有苦难言,但他确实不记得怎么忽然掉了下去,可是他伤的又不是腿,怎么可能站不稳呢。
这事儿他谁也怪不了,只能自认倒霉。
好在还有先前狮子大开口收的大笔医药费,就算再住久一点,也没有大问题。
只是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惶恐。
该不会是老天爷看他要的太多了,所以让他把医药费全花在医院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