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曾经(一)

关于楼聿,谁人不知他是京北顶级豪门的唯一继承人,清贵倨傲,高不可攀,得无数人簇拥追捧,是多少人下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存在。

但其实鲜少有人知道,少年曾沦落破落市井多年。

楼聿的母亲叫温舒,来自江南水乡一个有名的书香世家,性子温和,从小乖巧懂事,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小女儿。

变故发生在她二十岁那一年。

那年,她爱上了楼家的男人,大概是多年来的生活太过平静无波,才会使得她情窦初开时感情更加汹涌热烈,温舒爱楼君尧,爱得死心塌地人尽皆知。

两人如愿谈起恋爱,但却遭到了温老爷子的强烈反对。

楼君尧此人离经叛道,手段阴狠毒辣,心思复杂,花边新闻缠身,更何况比温舒大了八岁,她一个未踏入社会的单纯小姑娘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温老爷子看不上唯利是图的商人,在他的认知里,自己的未来的女婿应当是门当户对,同样出身书香世家的读书人。

——而不是个莺莺燕燕缠身绯闻不断的花心公子哥。

于是他扬言若温舒非要跟楼家那小子在一起,他只当温家没有这个女儿,但此时的温舒正沉浸在爱情的美好里,恰逢楼君尧求婚,她便嫁了。

起初,生活是甜蜜的,爱情是美好的,温舒想向自己的父亲证明,楼君尧并非他想象的那么差劲。

可渐渐地,楼君尧回家次数越来越少,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

于楼君尧而言,心血来潮的爱意经不起消耗,他是爱温舒的,温舒跟他从前那些女人都不一样,可真正得到了,会发现也就那样。

所以他很快就腻了,逐渐本性暴露,对自己的妻子失去耐心,开始冷暴力。

发现楼君尧身边有其他女人的那天,温舒同时发现自己怀孕了。

隐瞒下怀孕的事,她决定和楼君尧离婚。

楼君尧冷漠拒绝了。

在楼家,楼老爷子才是真正的掌权者,温舒的背景家世于他在集团立足有力,营造出一副良好的形象,若是离婚,则会变成家丑,某些与他不对付的股东会向他提出质疑,趁机动摇他在集团里的地位。

温舒不懂其中的水深和复杂性,她也不想懂,在她的心里,爱情该是纯粹的,干净的,沾不得一丝污秽,于是她丢下一纸离婚协议书离开了。

楼家权势滔天,无颜面对父亲,这年,温舒在偌大的京北城开始了躲躲藏藏隐姓埋名的生活。

落脚处是京北老城区的一个破败小巷,那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能见识到人性所有的恶。

温舒容貌出众,生活得尤其艰难,加之怀有身孕,这些年究竟受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没有刻意隐瞒楼聿的身世,日子过到这个地步,是她咎由自取,但孩子是无辜的,他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接受更好的教育。

因此楼聿在很小的时候,就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父亲是谁。

也同时清楚,那里不属于他。

他不会离开。

.....

母亲性格怯弱,少年从小身陷泥潭,养成了与之相反的冷漠狠戾的性格,恶名远扬,成为巷中人人而避之的“疯狗”。

好处便是,那些不长眼的地痞流氓再也不敢上门骚扰温舒。

遇见伏鸢那年,楼聿上高一。

某日放学,他被隔壁职高的一群混混堵在学校后巷,理由是他“抢了”为首红毛的女朋友。

红毛变绿毛,气不过,觉得少年打了自己的脸,便叫来了二三十个人,准备好好教训他一顿,左右不过一个穷小子,打残便打残咯,最多就是赔点钱而已。

巷子里没有灯,里面黑漆漆的到处都是积雪,楼聿懒得跟这群人废话,转身离开。

“站住!”少年的无视让红毛觉得自己的尊严遭到了挑衅,他捏紧手中的钢管,示意其他人上前堵在小巷口。

“他妈的敢抢老子的女朋友,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楼聿脚步微顿,半抬起眸子,声线极冷,透着不耐:“我不认识你女朋友。”

他向来独来独往,没兴趣也没时间认识这些人所谓的女朋友。

红毛眼中冒火,眼前的少年长相出众,身形优越,听说刚入学就霸榜年级第一,赢得无数女孩芳心暗许,自己的女朋友也是其中之一,喜欢上这小子后便立马甩了他。

妈的,凭什么!

“给我打!”

少年被这些混混围到中间,眉眼漆黑冷厉,没有一丝惧意,他抬起长腿猛地踹向红毛,动作利索夺过对方手中的钢管。

红毛被踹飞出去,糊了满脸的脏雪。

十二月隆冬,暴雪刚停,寒风肆虐刺骨,刮在脸上生疼,阴暗萧瑟的逼仄小巷里,少年冷白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拿起蚀锈的钢管朝众人走去,钢管拖地,发出尖利划人耳膜的刺响。

“找死?”

他轻嗤,眼神倏地沉下来,周身气场阴鸷骇人,带着一股子的疯劲和狠劲。

职高的那些混混欺软怕硬,何时见过这种人,纷纷被少年身上的气场吓得腿软,红毛眼神凶狠,从地上爬起来:“一群傻逼,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打不过他一个?”

“今天谁敢跑,一个个都别在职高给我混了,说出去不怕人家笑话!”

这句话点醒了这群人,他们都是靠打架在这个圈子里混的,要今天的事传出去,他们一定会沦为笑柄。

这附近除了附中和职高,还有一个初中,下了晚自习,伏鸢背着书包离开学校,雪天路滑,她今天没骑车,准备步行回去。

路过巷口时,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她脚步猛地顿住。

理智告诉她很危险,应该赶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但本能地,她停下了。

天黑的彻底,伏鸢躲在墙角,借着微弱的月光和路灯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大概是一场性质恶劣的围殴。

因为只有中间的少年穿着独属于附中的蓝白校服,其他人的打扮一看就是职高里那群不干正事的小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