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南市。
某录音棚。
污渍乐队在录出道第一张专辑,但里面主打歌总差点劲,秦千山改了十几个版本,都亲自唱一遍,最后众人纷纷表示:“最后一个版本,这味对了!”
顾安迪摘下监听耳机:“秦哥这嗓子,要是哪天想当主唱了,我立马让贤。”
秦千山勾嘴角笑了笑,手上调机器:“大家再来几遍,我今天要早点走。”
“要哪去?”乐队的键盘随口问。
“外地。”
“哪个外地?”键盘手不知趣追问,外面大风大雨,秦千山的私人飞机大概率不能飞。
秦千山扭头,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我开车回家。”
“啊?”好几个乐队成员异口同声。只有顾安迪没出声,反而浮起“只有我知道,你们都不知道的”的得意,朗声告知:“秦哥前几天领证了!”
众人哑然。
秦大少的女朋友不是联姻的吗?
不是一直不满意?最开始甚至不愿带来和乐队成员见面?还以为两人会分手,怎么突然领证?
摸不清状况,连键盘手也不敢再八卦,大家全身心投入录制,结束后秦千山立马道别。
“再见、再见。”顾安迪终忍不住喊出来,“记得下周音乐节把嫂子喊来看啊!”
背对众人的秦千山嘴角明明旋起笑意,嘴上却勉强:“再说吧。”
秦千山一走,乐队诸人就哗啦围住顾安迪:“怎、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
顾安迪悠悠注视大门,舌尖顶腮:“男人的心都是会变的。”
有时候变了自己都没意识到。
雨夜,一辆冷蓝色跑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雨刷器不住摇摆,全力与暴风雨抗争。
气候总是奇妙且千变万化,从南市到东州不过两个小时车程,就从狂风暴雨变为晴朗夜空,满天星斗,夏天的酷热将跑车上的水珠蒸发得无影无踪。
秦千山的心情也随着天气越变越好,他悄悄把车停进车库,进门、上楼、推门……一系列动作都刻意放轻。韩江影还没睡,正坐在床上发呆,低着下巴,心思沉沉。床头一盏灯,如无数个夜。
秦千山拿手背敲了两下收纳柜的台面,她才发现他回来,抬头那一霎灰暗的眸子里即刻燃起亮光。她跳下床飞扑进秦千山怀里,满心欢喜:“你是为了我生日,特意赶回来的吗?”
秦千山生日是6月18日,韩江影是6月23日,自从跟了秦千山,她就变成18日和他一起吃蛋糕,再没单独过过。
当然是为了她。秦千山心里泛起欢喜和得意,却稍微推开韩江影,面上故作茫然,仿佛才记起来:“哦,你要过生日了啊——”
韩江影仿佛坐着过山车,陡降到底,全身失重。
已经不是第一回被遗忘冷落,但她依然会难过,秦千山瞧见她脸上的失望,反而合意——就要这样的效果,待会她才会更惊喜。
秦千山潇洒一挥:“走,带你兜风去。”
车库里一水的豪车,他一个都不挑,反而从旁边十来辆摩托里选出最新订购的一辆。
到货的时候他不在家,韩江影代收,秦千山这会握把试了试手感,接着从摩托上下来,拆箱看新订的两个头盔,统一都是黑底红纹,仿佛黑暗里的一团火,又好似涅槃的凤凰。
韩江影之前没敢开箱,这会才知是情侣头盔,顿时美滋滋。
“来,试试。我专门给你订的,碳纤维材质。”
韩江影咬唇眼里放光,这意味以后她可以坐他的摩托了吗?
之前一直不让呢……
她心思神游,手上动作慢了些,半天没戴好,秦千山伸手:“我来帮你。”
一点点帮她调整系带,他时常浮躁的心在这一刻异常宁静,好像山上微风吹,小花逐一开。
秦千山深吸一口气,背过去跨上摩托:“上来。”
新摩托底盘高,韩江影第一脚没踩上,秦千山双手把她举起,放至后座,遥控打开车库门,踩着油门冲出去。
从山腰的豪宅一路开下,盘山公路上空无一人,抬头可见点点星光。夏夜的晚风微凉却不寒冷,丝丝吹入怀中。
“抓紧了啊,掉下去我不会救你的。”秦千山提醒她。
韩江影把脸贴上秦千山后背,紧紧圈住他的腰。
摩托越飙越快,她听见秦千山的声音:“明天我们去骑马吧?”
“好啊。”韩江影答应,但其实从小到大最怕马术课,因为背得始终打直,腿得半蹲,一天下来精疲力尽,且全程害怕脱蹬,提心吊胆,压力俱大。
摩托从山间至湖边。
这里是东州的地标湖,政府耗资上亿做了光影秀,灯光和星光一齐倒影进湖面,被涟漪融化。
秦千山瞟了眼手表,十一点五十八分。
他板起脸催韩江影下车,自己则刻意磨蹭,很快和她落下一大段距离,这才联系生日焰火的负责人:【人带到了,待会准时。】
【秦少放心,我们保证给夫人提供一场绚烂的视觉盛宴。】
韩江影已经走到湖边,回头一看,秦千山还站在摩托车身边玩手机。
他好像没有要跟过来的意思。
那就别自讨没趣,韩江影自顾自欣赏起湖景,忽然发出声声巨响,一霎间苍穹上繁花似锦,比灯光更灿烂。
这是秦千山特意订的二十三响,准点庆祝她二十三岁生日,但韩江影并不知道这一切,还以为是市里的庆祝活动,她呆呆看着,听着护栏铁链晃动脆响,她口袋里的手机好像也震了一下。
渺小,细微却清晰。
她打开手机,吴予在零时零分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只有四个字:【生日快乐。】
韩江影以为这是她唯一的生日祝福,一时眼睛发胀,视线也有些模糊,没察觉到秦千山已经走近。他瞟向韩江影屏幕,见是微信聊天界面,立即幽幽发问:“你在跟谁聊天?”
韩江影回头:“大学同学。”
秦千山觉得这一霎她脸上的笑有些刺眼,一把夺过手机,竟然有人比他还早说了生日快乐?
那个人名字是英文,头像是现代画空灵幽蓝远山,怎么看怎么像男人。秦千山顿时火蹿起来,见名片有附手机号码,直接拨过去:“你他妈谁啊?三更半夜给我老婆发微信!”
对面静如吞噬声音的深渊。
“唉你别这样!”韩江影也急了,蹦起来想抢回手机,“他是我朋友!”
不知道秦千山这莫名火发的哪出。
秦千山才不管朋友不朋友,手指滑动,直接把她和吴予的聊天记录全部删除。他手速巨快,已经点了删除才扫见,上一条是发红包恭贺新婚。
没有出格聊天。
还真是朋友?
秦千山释怀大半,又想起韩江影手机一直在用他的生日作密码,愈发消气。他对着韩江影戳了戳自己脸颊:“亲一口,我就不计较了。”
他弯下腰,她乖乖踮脚在他颊上啄了一口。秦千山摸摸她的头:“以后别跟他聊了。”
韩江影觉得他这是疑神疑鬼,子虚乌有,但还是遵从秦千山意愿,再也没有主动联系吴予——一开始是刻意不去聊,后来,他也没再给她发微信。
一年、两年……六年,他成了不被记起的通讯录躺列。
零点零三分三十三秒,吴予伫立在自家窗前。
屋内没有开灯,窗户敞开,他神情冷峻,刚才接到东州电话的那数点喜悦已消失殆尽,深邃眼窝里的黑眸专注凝视窗外,仿佛黑豹正盯着猎物,但其实窗外只是更广阔的幽渊。
一轮孤月高高挂在天空。
他攥着手机,默默回想一个月前。
话剧社的应届毕业生聚在一起拍照,粉领子黄领子和红领子笑成一团,程宛怡有许多搞怪点子,比如让大家跨在扫帚竿上一齐起跳,拍骑帚飞天。
前面已经拍过几组,程宛怡抬手指挥:“小影你也上去拍一张,唉,别不好意思,吴予你跟她一起,帮帮她,她一个人害臊!”
韩江影和吴予先后跨到同一根扫帚上。她捏帚头,他握帚尾。
韩江影怕没默契,回头叮嘱吴予:“待会要一起起跳啊。”
“嗯。”吴予点头。You jump, I jump.
程宛怡举起相机倒数:“三、二、一,跳!”
韩江影和吴予同时跃起,他迁就她压低高度,长腿仅刚离开地面,但落下时韩江影还是被扫帚绊倒,身子后仰。
吴予稳稳扶住她。
“对不起对不起。”韩江影连忙道歉,又给人带来不便,她稳了稳重心起身,吴予抓着她胳膊的两只手却用力往里一收,令她没法起来。
韩江影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在吴予怀中。五月底天已经很热了,隔着学士服仍能感受到他胸膛的炙热。
韩江影慌得摇头,结果头发扫到吴予下巴,她仿佛听见急促的呼吸声,竖耳静听却又什么都没有,只是幻觉。
“韩江影!”秦千山气势汹汹朝她这边走来,步履如飞。
韩江影即刻立起,这回吴予放手,不再阻碍。韩江影飞速绕到秦千山身后,而秦千山像一道银河隔在她和吴予中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3-03-26 23:07:20~2023-03-30 16:5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泉泉、青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