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话虽客气,但话里的意思不言自明,在场的其他人都怔了下。

先开口的却是傅云霆:“亲家办事我们放心,可话虽这么说,我们傅家也不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小门小户,这些事儿也不至于连知情权都没有。”

宁书禾笑说:“伯父您言重了。”

傅云霆冷哼一声:“我看未必。”

傅祈年忍不住说一句:“爸,书禾不是那个意思,您有必要吗?”

傅云霆挖他一眼,正要说话,搁在桌下的手被谁按住。

周颖解围:“书禾,你伯父不是那个意思,他个大男人天天在外面跑,没操心过这事儿,什么也不懂,你别把他的话放心上。”

宁书禾只说:“伯父您真的误会我了,我的确不是那个意思,这些东西只要还没到婚礼那天就都还能改,但我们宁家怎么也得有自己的想法,到时候两家一商量,折个中,更方便。”

她的语气一顿,又看向周颖,笑说:“伯母近期忙前忙后的,我瞧着也一样没和我们宁家商量,想必我们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周颖尴尬地眨了眨眼:“确实是。”

她听得出言下之意,宁书禾的意思,这婚到底能不能结成还难说。

瞧她听得懂,宁书禾脸上的笑意更甚:“要不怎么说我们两家有缘份呢。”

周颖一时无言,憋了半天还是垮下脸来。

“婚礼的场地是我自己选的。”宁书禾没再看她,直接把话挑明,不甚所谓的态度,“考虑到意义特殊,定了我母亲生前的私人岛屿,在斯里兰卡附近,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绝不能改。”

周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委婉问:“还是书禾想得周全,只是……会不会有点远,我们两家的亲戚朋友,还有合作方,这些加起来,乌泱泱的一群人,又没有专机送,可弄不过去啊。”

宁书禾笑着解释:“这个您也不必担心,我和祈年已经商量过了,现在看来可能他还没跟您提过,但我们都觉得婚礼办两场更好,一场对内,亲戚朋友们愿意去岛上,行程所需的路费、住宿费、以及除却特殊情况外其他一些……无伤大雅的损失,就从我的个人账户支付。”

听到这里,傅祈年有些不解地看向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余光瞥见他看过来,宁书禾没给任何反应。

经过最近的事,她并不意外傅祈年没有向二老谈过婚礼相关的事宜,既然他没机会说,也说了不算,那她就自己谈。

宁书禾顿了下,继续说:“另一场对外,面向合作方,还有不方便出国的,场地就在北城的几个酒店里选,至于茶酒,还是我们自家出,这样面子里子都过得去,账上也能省不少,伯父伯母觉得呢?”

周颖平声说:“这些都很好,但总归是你们小孩子自己的想法,最近几天我和你伯父会再联系你小姑,到时候重新聊聊婚礼的事。”

言下之意,她说了并不算。

听此,宁书禾的表情平淡极了:“应当的。”

周颖一拳打在棉花上,笑了下转移话题:“先不提了,这些事儿有我们大人操心,你们俩好好的就行。”

“两场婚礼的事是什么时候商量的,我好像不记得了。”傅祈年开车送她回家,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试探性地问了句。

宁书禾看他一眼,语气凉凉:“谈到的时候才想到,就直接说了,还没和你商量。”

傅祈年深深呼吸,他太明白她现在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了,她还在生气,这旧账始终翻不过去,他只好说:“下次还是提前告诉我一声吧,要是我妈再问起来就要露馅儿。”

“伯母之前没问过吗?”

“问过,当时我说的是咱俩有商量过,但还没定好。”傅祈年语气一顿,“我当时觉得咱俩的事儿由家里的长辈做决定就行。”

他们两个分明没有谈过,宁书禾沉默一瞬:“你的想法呢?”

“什么?”

“关于婚礼。”

傅祈年沉默一瞬,只说:“我记得你说过,想在斯里兰卡办婚礼是你在遇到我之前就决定的,我觉得条件允许的话,可以按你的想法来。”

“那为什么在伯母问起的时候你没提过?”宁书禾皱了皱眉,“你既然知道我的决定,就应该提前告诉伯母,别让她白跑一趟。”

“书禾,你刚刚也看见了,我爸向来严词厉色,我妈在这种事上又强势,谁也不信就信自己,我怎么跟他们说。”傅祈年被最近一茬接着一茬的事儿弄得烦,语气稍显不耐,“所以我觉得,你要是实在想,咱们两个单独去岛上再办一场就行,不必告诉他们。”

宁书禾没说话,看了他一会儿,目光挪到窗外,沉默下去。

她无话可说。

她知道傅家是怎么想的。

北城这一辈的世家千金里,家世比她好的,学历和相貌没她强,长得比她漂亮能力比她强的,又没有宁家这样的背景。

更重要的是,同等条件下,只有宁书禾是无父无母的一个孤儿,在公司也没实权,是个软柿子,再好拿捏不过,若是用的好还能有大作用。

所以周颖才会对她实打实地满意,直到今天。

宁书禾并不意外,她对自己的优势和劣势都十分清楚,有可利用指出才能优先获得好处。

让她心情复杂的是,就算她和傅祈年交往不算太久,也已有近两年,竟是今天才头一回发现他的劣根性。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但傅祈年给她的感觉,更像是习惯□□不关己便置身事外的下意识避责。

今天本是傅祈年沟通不利的结果,却是她来承担后果。

因为婚礼选址能否定在岛上都与他无关,他并不在乎,但宁书禾在乎,所以在他的认知里,他不该为此事付出负责。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几句话。

等车停下,傅祈年察觉自己刚刚的态度不好,看她一眼,语气软下来:“我妈给你的那些东西,你一个人拿得了吗?我帮你搬进去吧。”

宁书禾摇摇头:“不用了,就这两步,我拿得动。”

说罢,她解开安全带,伸手去扣车门,微微侧身,动作却是一顿。

傅祈年问她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宁书禾的语气平常,嗓音轻而平缓,“上次你说,你会努力成为我的底气。”

傅祈年只觉心脏骤然紧缩。

“那天你说这话的时候,我没回复你,是因为没想好该说什么,所以才保持沉默。”宁书禾不疾不徐,直言,“现在我想好了。”

“……什么?”

“我远比你更有底气。”宁书禾淡淡地笑了下,选了自认为足够委婉的语言表达:“所以你没必要以我为借口伪装自己的野心,以后,你只需要成为你自己的底气就行。”

她不稀罕。

五月二十八号,宁书禾出发去西城采风,上飞机前宁钰打电话过来随意慰问几句,她敷衍应付过去了。

从前没去过西城,这也是头一回,没带多少东西,轻装上阵,就她和沈菲两个人,想着吃穿用度都能到当地买。

印象里的西城总归离不开几个关键词,干燥、炎热,还有紫外线,行程既定时,宁书禾再三向沈菲确认她是否真的可以陪同,不必勉强,沈菲竖起三根手指郑重其事地说,自己可以二十四小时不摘墨镜。

“只一点,有不舒服的话要立刻和我说。”

“宁老师放心。”

虽不知道原因,但看沈菲如此坚持,宁书禾也就由她去了。

上了飞机,连上wifi,才收到同门的回信,说是那几只瓷碗本是七件一套,如今只寻回了一对,便先寄到了先前她给的那个地址。

[多久能到?]

[一天,我要的东西呢?]

[等收到碗再说,值不值还不一定呢。]

“对方输入中”闪了几下,对方直接发了段语音过来:“你真不是东西,我恨你。”

宁书禾笑着回复:[在飞机上,等我出差回来给你送过去。]

[真给我?]

[嗯。]

对方又半晌没说话,又问:[这碗送谁的?我可要去查查住这地址的都什么人。]

宁书禾在对话框里输入“祈年家里的长辈”,没点发送,犹豫一会儿,又把这几个字尽数删掉。

[朋友。]

[什么朋友啊住这地界?还让你这绝版的物件你说不要就不要啊?]

[一条手链而已。]

[行,又被宁大小姐装到了。]

宁书禾笑出一声,放下手机没再回复,自身旁置物架上拿下水瓶,揭了盖子小抿两口。

下午四点多,飞机落地西城,

天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跟着沈菲到了酒店,宁书禾自住一间房,沈菲的房间就在隔壁,两人约好休息后再决定下楼吃饭还是叫人直接送房里。

最终宁书禾选了前者,风尘仆仆一天,换了条干净的白色长裙,和沈菲两人一同进了电梯。

宁书禾骤然想起还没来得及告诉傅修辞东西已发出,怕他出差要用,就直接打电话过去。

提示音只响了一声,电话接通。

宁书禾简单把事情概括,却听傅修辞说:“只能叫家里阿姨签收了。”

宁书禾有些意外:“三叔已经去考察了吗?上次不是说在下月初吗?”

出了电梯,两人径直往酒店外走,街道上安静极了。

傅修辞笑着回答:“改了行程,提前过来见个人,不碍事。”

“那……要不转送?”宁书禾语气认真:“您现在在哪里?我让他转送过去,或许还来得及。”

许久,傅修辞都没说话。

宁书禾以为是自己信号不好,手机从脸侧拿下来,看看屏幕正常又重新覆上耳边,目光投向远处,突然脚步一停。

树下站着一个人。

影子被路灯拉长,投在路面上,穿着身黑色风衣,似与地面上的投影融为一体,衬得他身形挺拔,气质尤为清逸。

傅修辞正叼着支烟,愁眉苦脸地低头看手机,与旁边的男人交谈几句,拿了那人手里的另一只手机过来。

仿佛有所感的,他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朝马路对面看过去,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她的脸上。

看见她时,脸上的苦恼顷刻消散,倏然浮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