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漫从进到医院开始,心情是从所未有的颓然,她发现这一年好像和医院像是结下了缘分似的,隔三差五的就会来这里,她现在都抵触来医院了。
就在刚才,老爷子忽然就昏迷了过去,他们急忙把他送到了抢救室,谁也没有说话。她就这样陪在霍从洲的身边,对面是霍知华,她已经哭得双眼红肿,人也已经疲倦。
抢救室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医生脸上的无奈体现出这一次情况的凶险。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知华忽然开口,“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话一出口,霍从洲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看向霍知华,“您别这样,爷爷病倒是我的原因,无论怎么样,我都会负责到底。”
“你是他的孙子,霍家还有霍氏都需要你来支撑,爷爷怎么会怪你?”霍知华无力的一笑,带着自嘲,“我只是不应该带着雅洁回国,有些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说话间,急诊室的灯黑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病人的家属呢?”
闻言,他们三人一起走了过去,只见医生摇了摇头,“去和病人道个别吧,我们尽力了。”
一句话犹如噩耗一般袭来,霍知华险些站不稳,陈漫更是脸色煞白,而霍从洲喉头一滚,无比艰难的问了句,“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很抱歉,病人这么大的岁数,经不起手术,而且他本人也没有任何的求生意识,所以......”他没有把话说完。
话说完,霍从洲就已经率先进了手术室,陈漫反应过来也立即跟着进去了,一到里面,就看到了面色苍白的老爷子正眼神呆滞的盯着天花板。
似乎是感应到了有人来了,他缓缓伸出一只手,霍从洲连忙抓住他,近乎哽咽的喊了一声,“爷爷。”
听到他的呼唤,老爷子唇角勾了勾,长吐出一口气,“我好像见到你父亲了。”
“爷爷,都是我的错,我不跟您顶嘴了,好不好?您别走,请您别走。”霍从洲一字一句,带着恳求。
老爷子恍若未闻,目光一直盯着天花板上的灯,“我这一生,经历太多太多了,你的父亲说我很累,让我跟他一起走,恐怕这一次真的要和他走了。”
“别这样,爷爷,求您。”霍从洲声音都嘶哑了,像是被车轮重重碾过。
站在身后的陈漫听着心疼得也像被车轮重重碾过,疼得都麻木了
然而老爷子却没有说话,眼神逐渐涣散,渐渐地,还是闭上了眼睛。霍从洲整个人滞住,握着他手的动作近乎呆滞。
“爷爷?爷爷?”他尝试着唤了他几声,但老爷子都没有任何回应,霍从洲还想要叫他,这时候,霍知华已经走过来将被子替他盖好,抽出了霍从洲的手。
“从洲,爷爷走了,你节哀。”
霍从洲浑身僵住,身后的陈漫看在眼中,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陈漫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脚几乎迈不动了,好不容易支撑着自己坐到了椅子上,却像是花了所有的力气,她就这样坐在空旷的走廊上,头顶明亮的灯光刺得她眼睛疼。
医院里暖气很足,明明温暖如春,但是她却觉得彻骨的寒冷,那股凉气从心底冒出来,顺着血液流向全身。眼泪不断往上涌,眼眶发胀,她咬着牙不让它落下来,忍得浑身发抖。
随后没多久,霍从洲也出来了,他一言不发的站在不远处的窗前抽烟,医院里是禁烟的。
说是抽烟,其实他根本没吸几口,一手插进裤子口袋,一手夹着香烟,只是仰头看着窗外的星空,任由细长的香烟一根根燃尽,然后再一根根点着,腥红的亮点一明一暗间,陈漫感觉到似乎有些东西像那些燃尽吹散的烟灰,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背影挺拔孤寂,因为背对着她,陈漫不知道他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伤心?流泪?亦或是根本没有表情。
他现在应该很自责吧,如果不是为了她,又怎么会和老爷子去顶嘴,想到这里,她垂下眼眸,掩下目光中的黯淡。
老爷子的葬礼就定在了第二天,从死亡到发布消息,才不到十二个小时,后天就是小年夜了,然而,他却不能一起过年。
葬礼是由霍从洲一手操办的,他一晚上都没睡,第二天还能井井有条的处理着事宜,他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沉默的令人觉得窒息。
老爷子的地位举足轻重,前来悼唁的人也络绎不绝,陈漫作为孙媳妇,也是跟着忙前忙后,她想要去关心一下霍从洲,但不是被人叫走了就是他在和人寒暄。
始终找不到说话的机会,一直到葬礼结束,是由霍从洲抱得骨灰盒亲自放在了墓穴中,与他的父亲葬在了一起。
他就这样站在墓前不知道站了多久,陈漫就跟着陪了多久,也没有出言打扰他,就这么陪着他。直到他说,“回去吧。”
她才嗯了一声,与她一起离开。
他们没有回去,而且与霍知华一同回了霍宅,推开门之后,一室冷清,这里仿佛昨天还很多人,如今,却带着一些凄凉的味道。
霍知华尽量没让自己落泪,而是强装笑容说,“我去睡一会儿,你们吃饭就别叫我了。”
陈漫嗯了一声,“您有需要随时叫我们,我们就在外面。”
“好孩子,辛苦你了。”霍知华说着又看了眼霍从洲,最终叹息了一声,转身走掉了。
霍知华走后,诺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他们,管家适时开口,“我去让厨房准备饭菜,您和夫人累了一天了,吃完去休息一下。”
霍从洲还是没吭声,陈漫只好道,“有劳您。”
管家点了点头,随后离开,等他也走了以后,陈漫才终于看向霍从洲,心里生出不忍,“要不要去睡一下?”
霍从洲似乎才有了一丝反应,他徐徐看向她,一开口,让陈漫直接红了眼眶。
他说,“陈漫,我是不是错了。”
这不是一句疑问句而是一句陈述句,陈漫感觉到眼泪就在眼眶打转,但还是忍了下来,说,“你别自责,爷爷在天之灵,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然而霍从洲却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