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和光失眠了一整晚,第二天好不容易爬起来,发现官城摆了一桌子早饭,招呼他过来吃。
他食欲不振,拿筷子在灌汤包上戳来戳去,官城轻轻拍拍他的手背,“好好吃饭,别玩儿了。”
“不想吃。”奚和光说:“你做这么多干什么。”
“怕你饿肚子,昨晚不是没吃饱吗?”官城说:“先喝点粥。”
奚和光闷声吃饭,官城看看他道:“慢点吃,今天不用急着上班。”
“为什么?”
“想带你回去。”官城说:“公司里应该没什么东西吧,有资料的话,下午带你去拷走。”
“啊?”奚和光愣了。
官城说:“我昨天因为担心你,对你发了脾气,是我做的不对,不要生气,我想了想,你想给自己争取一点机会,可以理解,既然如此,那就和我一起走吧,我那边安排的也快差不多了,你想作曲,有你自己的工作室,也会有成熟的制作人老师带你。”
奚和光手足无措道:“这么突然的吗?我——”
“嗯?”官城说:“怎么了,不想回去吗?”
“……我再想想,可以吗。”
“可以。”官城说:“你休息一段时间也好,感觉你最近挺累的。”
奚和光明显没心思再吃了,官城剥了个水煮蛋,捏了块蛋白放在他嘴边,他下意识张嘴,瞬间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官城喂他吃东西?
他再迟钝也觉得不对劲了。
“……不吃了不吃了。”奚和光说:“回去睡觉,都怪你,我昨天觉都没睡好。”
“因为初吻没了吗?”官城坐在原地没动,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当然不是!”奚和光马上反驳。
“怎么,感觉很差吗?”
奚和光昨晚睡觉之前当然忍不住回想,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当时除了震惊,并没有什么不适,甚至有那么一秒钟,还觉得有一点舒服……
但这话他打死也不会说,只能装傻:“什么啊,我去补觉了。”
他睡了一上午,再起床的时候官城已经不见了,早饭吃的早就被消化掉,他捂着肚子往沙发上一躺,心想这个官城真的是讨厌,说不管自己就不管自己了吗?鸡翅还做不做了?
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不和他回去,也许以后两个人就真的不会再见面了,然后越离越远,越离越远,可能他这辈子都吃不到官城给自己亲手做的鸡翅了。
明明是以前恨不得躲着走的人,为什么只朝夕相处短短一段时间,就这么离不开了?
难不成自己真的被他的糖衣炮弹腐蚀了?话说回来,官城他腐蚀自己干嘛?
他会不会,单身太久,饥不择食……
不不不不不,奚和光心想,连我都不挑,那也太饥了吧!是我想多了,肯定是我想多了。
他刚要给官城打电话喊饿,官城就回家了,奚和光冲着门口喊:“你干嘛去了?我都饿死了。”
“我以为你还没睡醒。”官城说:“出门办点事,等等吧,很快就好。”
“我要吃鸡翅。”奚和光冲着厨房喊:“还有螃蟹。”
“家里没有螃蟹,晚上带你出去吃。”
“哦,官城。”奚和光说:“你是不是很忙啊?”
官城公司的事情已经积累了一大堆,每天光是电话会议和邮件都快要没时间处理,更别提随时需要他出面的场合。他这几天在奚和光不在家的时候紧赶慢赶已经来回飞了大概有三次,却还是不嫌麻烦,宁愿这样拖着也不想把奚和光留下一个人回去,甚至有人猜测他在这边出了什么意外。
可他居然一点也不着急。
他甚至希望外面的一切都停止运转,只剩下他和奚和光,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在这里生活下去。
能舍弃的东西有很多,只要奚和光不要再突然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他拿了鸡翅出来解冻,奚和光抱着游戏机走过来,时不时抬起头打量他的宽肩窄腰,看了好几次,奚和光忍不住说:“你肩怎么练的?”
“练三角肌。”官城说:“不用想了,你练不出来的。”
“为什么啊?”
“因为你很懒。”
“……”奚和光说:“我哪里很懒了?”
“哪里不懒?”
“我懒得和你废话。”奚和光打开冰箱,找了个橘子剥开,“官城,我问你,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有。”官城的声音很平静,“怎么?”
奚和光突然觉得非常不爽,他满怀恶意地问:“那你为什么现在还是单身?因为人家不喜欢你吗?”
“是。”官城说:“他不喜欢我,我总不好强迫。”
奚和光心里的不爽简直要溢出来了,“还有你追不到的人吗?”
“爱如果靠追就能成就,也就不至于让人这么伤筋动骨了,只是追的话,是不可能让对方真的爱上你的。”官城回头看他,“单方面的付出,大多数仅仅是为了安抚自己,让自己不至于因为束手无策而焦虑罢了。”
奚和光虽然听不太懂,但是他能感觉到,官城肯定很喜欢那个人。
他瞬间想到了那个曾经和他一起学过一段时间钢琴的姐姐,虽然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了,但是他对对方身上那股优雅又让人如沐春风的气质印象相当深刻,他记得当时官城好像对她很照顾,反正不会像看见自己一样不高兴地板着脸。
就算不是她,也只会是类似的女生,这样的人才会让官城这种人都求而不得,才会变成官城心里无法碰触的白月光。
“呵呵。”奚和光假笑,“听不懂。”
“听不懂是好事。”
奚和光粗声粗气地说:“哦。”
午饭吃的沉闷极了,奚和光垂着头,明显食欲不振,官城倒了杯冰镇果汁给他,“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啊,我不是吃的挺多的吗。”
“还在为了昨天的事情不开心吗?”官城说:“别往心里去了。”
“你当然不往心里去啊。”奚和光用力拿筷子戳碗里的鸡翅,“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官城微微眯起眼睛看他,“对你来说是很大的事情吗?”
奚和光马上说:“当然不是,这算什么。”
他努力把碗里的鸡翅吃掉,恨不得骨头都嚼碎,擦擦嘴,起身道:“我走了,出去玩儿。”
“去哪里?”官城说:“我送你。”
“不用。”
“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奚和光胸口的不满简直膨胀到无限大,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他心想,只是因为自己太争强好胜了吗?他的好胜心居然已经变态到了这个地步吗?
官城亲了自己,但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生气加冲动,第二天还说他有个喜欢了很多年还得不到的人,所以自己就开始不爽……那他想怎么样,让官城疯狂爱上他吗?
他怎么变得这么不讲道理了?
想到这里,奚和光突然无力地长出一口气,闷声闷气道:“不是,没有不高兴,刚睡醒心情不好。”
“还出去玩儿吗?”官城的声音很温和,“去找朋友的话,我转点钱给你,不想我送你可以开我的车走,哪辆都行,别玩太晚,早点回来。”
他那副口气,活像是溺爱孩子的家长,奚和光浑身不自在,摆摆手道:“不要,我在这儿没有朋友,不知道去找谁玩儿。”
他说的理直气壮,官城听起来却觉得他有点可怜,想了想,官城说:“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想去哪儿?”
奚和光大脑里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去哪儿。
“去——去看电影吗?”奚和光。
“可以。”官城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去换衣服吧。”
夏日的午后燥热极了,路边的树叶都被晒得打蔫,奚和光却像个被人带出来放风的狗一样兴奋起来,他抱着手机选了好久的的电影票,并且很有参与精神地买了一堆零食饮料,开场前有大概十五分钟的等候时间,官城买了一堆游戏币给他,他还抓了会儿娃娃,并且成功抓到了两个小飞象玩偶。
“喏。”奚和光把玩偶往官城怀里一塞,眼睛亮晶晶的,“送你一个。”
“谢谢。”官城说:“这么开心?”
“好久都没出门了。”奚和光捏了捏小飞象的头,“嘿嘿嘿。”
电影开场,奚和光发现去看电影的大部分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或者几个女孩子结伴而来,他和官城两个人混在里面有点显眼,尤其是官城个子高,长得又帅,周围有几个女孩子一直在偷偷看他,奚和光也看了官城一眼,心想光是帅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甩了。
两个人跟随人群检票入场,电影开映,奚和光看得十分投入,抱着爆米花吃个不停,官城转过头看看他,觉得他那副样子幼稚又好笑。
奚和光发现了他这个动作,不好意思地冲着他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官城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两秒,才把头转过去。
电影的剧情并不复杂,主打亲情牌,里面还有个非常可爱的拉布拉多做主角,这种电影本来就非常容易戳人泪点,更别提演到后来那只狗还因为车祸死掉了,电影院里一片拿纸巾的声音。
官城一贯泪点很高,也不太愿意感情外露,所以虽然也有点触动,但是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奚和光的身体微微前倾,官城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从头到尾,官城都没看他擦过眼泪,或者是抽泣一下,还以为他不喜欢这种题材。
电影结束,影院灯光亮起,屏幕上打出主创人员的名单,官城拍拍奚和光肩膀,低声道:“走吗?”
奚和光转过头来,脸上全都是眼泪,竟然话都说不清楚。比身后那个女孩子哭得还要投入,直到官城出去买了纸巾给他,他也把身体里的水分哭干净才停了下来,官城没想到他居然会被一部电影感动成这样,把他拉到影院附近的无人角落,帮他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忍不住笑着说:“好了,别哭了,都是假的,怎么泪点这么低?”
“什么我泪点低。”奚和光吸着鼻子说:“是你、你没有感情!”
“嗯,是我没有感情。”官城说:“以后再也不带你看这种片了。”
“可是那个狗为什么要死。”奚和光提起这个又忍不住眼泪汪汪,好像很受伤似的,“我不想让它死。”
“它没死,后来不是还在彩蛋里出镜了吗?”官城努力帮他出戏,“只是故事里的狗死了。”
“故事里的狗就不是狗了吗……”
官城只好说:“你说是就是吧,过来,擦擦鼻涕。”
如果这眼泪是别人的,官城只会觉得无趣,多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可这眼泪是奚和光的,他只觉得可怜又可爱,毕竟被偏爱的人总是有诸多特权,奚和光尚且不知道自己是被偏爱的那个,哭完了又觉得丢脸,路过麦当劳的时候借口要吃甜筒,冲过去排队,举着甜筒跟着官城上了车。
官城问他:“还想吃螃蟹吗?”
“嗯嗯,要吃。”奚和光说:“好饿。”
“哭饿了吗?”官城说:“奚和光,你从前也是这样?”
“哪样啊?”奚和光顾左右而言他,把手里的甜筒转到没碰过的那面举给他,“你吃不吃。”
官城突然侧过身,含住他柔软微凉的嘴唇轻吻,不过短短几秒就分开,面色平静地说:“挺甜的。”
外面的喧闹一时间全被切断,奚和光呆呆地看着逐渐融化的甜筒,车开出去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官城。
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街边伫立的商场像一棵流火的树,光透过纤尘不染的玻璃墙洒出来,将万物都沾染上欲与念,奚和光就在这欲与念组成的四角银灯里懵懂地坐着,仿佛与这个世界脱节。
吃甜筒吃到嘴唇冰凉,凉到有些麻木,却还是觉得不够,下意识舔了舔,回忆起刚才的事,又是一阵呆滞。
官城打了把方向盘,侧脸被街灯和霓虹照得时明时暗,“害羞了?”
奚和光回过神来,下意识用力摇头,手背贴在快要红透的脸上,佯装镇定道:“没有。”
红灯亮起,官城将车停下,转过去看他。
“奚和光。”
“……干什么。”
“我刚才是在说你。”
“啊?”
“我是说你的嘴唇。”官城摸了摸他发烫的脸,“挺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