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嫁鸡随鸡

“众人肃静,有请天师令!”

眼见要被愤怒的陆阀族人撵出三畏堂,赵玄清只好拿出了杀手锏。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桃木令牌,上头篆刻着朱红色的四个大字——‘天师号令’!

背后还有高祖皇帝亲笔所题的八个小字——‘言出法随,懔遵毋违’!

“见天师令如天师亲临,我看谁敢造次?!”赵玄清高高举起那面天师令牌,刹那间满堂皆寂,再没人敢对天师道出言不逊了。

那可是高祖皇帝感念张天师对大玄的高功大德,特意亲笔题写,颁发给张玄一的天师令牌!

按照高祖皇帝的旨意,只要天师道的人出示这块令牌,满朝文武、各阀高层都要受其节制。

当然,这种祖上传下的唬人玩意儿,各阀都有一些。随着时过境迁,已经没人再当回事儿了。但唯独这块天师令,非但没有随着岁月褪去光环,反而变得份量愈重了!

因为这块天师令背后,是由不二真人张玄一来背书的。去岁,因着柏柳庄玉玺一事,初始帝和夏侯霸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发生火并,张玄一一道天师令下,便逼得双方不得不偃旗息鼓,捏着鼻子忍了下来。天师令的威力之强,居然可以让皇帝和夏侯阀都如此忌惮,更遑论其他各阀了。

去年冬天,张玄一只身北上太平城,一招击败已是半步先天的孙元朗。这位不二真人在大玄君臣、各大门阀心中,彻底化作神一样的存在,就更加没人敢藐视这块令牌了……

在天师令牌的加持之下,就连赵玄清这个充满烟火气的老道士,似乎也变得威武不可侵犯起来。

“陆阀主,崔大人,老道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若有可能今天是绝对不会打扰两家的喜事的。但贫道还是那句话,空穴来风、非是无因。我天师道有监察太平道妖人的重任,那所谓圣女苏盈袖是太平道的二号人物,孙元朗的接班人。我师兄去岁远赴太平城,一掌击败孙元朗,逼得他不敢南下一步。但显然,妖道贼心不死,居然派了他的继承人混入京城,冒充崔阀小姐,要和陆阀阀主之子成亲,怕是有惊天的图谋,本教实在无法坐视不理啊。”

赵玄清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还将张玄一搬出来压人,暗示今日的行动乃张玄一授意,这就让陆、崔两阀的人一时间难以再说‘不’了。

见终于压住了这些门阀的气焰,赵玄清又放缓了语气道:“当然,也不能排除,新娘子是崔家小姐,萧府尹弄错了这种可能。所以在没有弄清其身份之前,我天师道是不会有损贵阀颜面,和崔小姐清誉的。”

顿一顿,赵玄清一指旁边的天女道:“我天师道天女乃掌教真人亲传弟子,身份贵不可言,任何魑魅魍魉都逃不过她的剑心慧眼。请陆阀主准备一间静室,由天女带着新娘子入内一辨,便可还崔家小姐清誉,亦不损二阀名声,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陆信看看崔平之,还没拜堂之前,新娘子依然是崔家的人。

崔平之又看看崔定之,兄弟俩低头嘀咕几句,都觉着验一下也好,省得日后说不清、道不明,反而害了自家侄女。

崔平之便向陆信点了点头,陆信刚要开口,忽听外头响起了云板声。

担任司仪的陆仪下意识高唱一声:“吉时已到……”

“这……”众人一下傻了眼,看向还跪在长案前的那对新人,这才想起两人还要拜天地呢。

成婚这天,吉时只有一个,一旦错过,是不能另选时间拜堂的。

但眼下这种微妙的情况下,到底还要不要拜堂?却都是谁也吃不准的。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了陆信,这主意得由陆阀阀主来拿。

崔阀众人更是神情紧张的看着陆信,唯恐他会借故推迟拜堂,那就等于这婚便结不成了。

陆信略一沉吟,拿定主意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拜堂,等拜完堂再慢慢论吧。”

崔阀众人不由松了口气,看向陆信的目光中满满都是感激。陆信完全可以推迟拜堂,撇清陆阀的关系,看天女查验的结果再说。但陆信却没有选择独善其身,而是摆出要和崔阀共进退的架势,这自然让崔阀大为感动了。

既然陆阀愿意往身上揽事儿,赵玄清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让到了一边。

众人的目光这才转回到一对新人身上,但同之前满是艳羡、祝福的眼神不同,这会儿众人的眼中都充满了同情、疑惑、悲愤、不安,乃至幸灾乐祸了……

陆云却根本不理会旁人的目光,从方才开始,他的一颗心便欢喜的要炸开了一般。众人只见他那张俊俏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欣喜的笑容。

“一拜天地!”陆仪高唱声中,新郎新娘向长案跪拜行礼。

“苏盈袖,你真的是苏盈袖,不是崔宁儿?”俯下身时,陆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身旁的新娘子。

“真的是我……”新娘子无奈的小声回答一句,那种促狭调皮的语气,却是谁也模仿不来的。“这下相公信了吧?”

“你真的来了……”陆云这下确信无疑了,盖头下就是苏盈袖,不是旁人。

“二拜高堂!”陆仪又高唱一声。

一对新人便向高坐在长案旁的陆信和陆夫人跪拜行礼。

“你肯定知道天师道会埋伏你,”陆云又借着跪拜的机会,问跪在一旁的苏盈袖道:“怎么还自投罗网?”

“因为我不来,相公会失望的……”苏盈袖笑语吟吟,丝毫听不出深处绝境的慌乱来。

“那你自己呢?”陆云反问道。

“傻瓜,还用问吗?”苏盈袖娇嗔一句,陆云的心都化掉了。

“夫妻对拜。”陆仪高唱第三声。

两人便在喜娘的协助下相对而跪,陆云深深看着苏盈袖,仿佛要将她头戴盖头,身穿大红吉服的样子,深深刻在脑海中一般。

“那你想好怎么逃走了吗?”两人缓缓对拜,头对着头时,陆云又低声问道。

“我什么都没想,就想跟你成亲了。”却听苏盈袖语调幽怨道:“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你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