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隔岸观火,这时手下人已经将盗洞内外发生的事情,禀报过来了。
朱秀衣登时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反倒是夏侯不破旁观者清,沉声道:“是好事也是坏事,但总之是麻烦大了。”
“是……”朱秀衣闻言,五味杂陈的点头道:“局面要失控了。”
“嗯。”夏侯不破颔首表示认同。
两人这话很好理解。眼下各阀大宗师被一网打尽,悉数困在了地穴中,只有夏侯阀的大宗师毫发无损,这让夏侯阀之于各阀的优势愈加悬殊。而且有周煌、桓道济出来背锅,也不用担心各阀把矛头指向夏侯阀了,自然是好事一桩。
但在原本的计划中,夏侯不败应该带着崔定之和谢鼎两人出来,一是为了摆脱夏侯阀的嫌疑,二来,可以平衡裴阀、崔阀、谢阀实力,同时奠定对皇室和其它各阀的统治性优势。
可崔定之和谢鼎没有逃出来,这就有些过犹不及了。虽然表面上看,夏侯阀的优势更大了,但这样一来,崔阀和谢阀对夏侯阀肯定会生出些猜忌来。
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仅凭夏侯阀一家,是不可能夺得天下的,总得有肝胆相照的左膀右臂帮忙才行啊!一旦连崔阀和谢阀都心生猜忌,夏侯阀的优势将会比纸面上缩水太多太多……
“我最担心的是,”朱秀衣面带忧色道:“那周煌和桓道济的举动,到底是有人在幕后主使,还是单纯的误打误撞。”
“后一种可能不存在。”夏侯不破淡淡道。
“是。”朱秀衣自嘲的笑笑道:“我们事先的布置何其缜密,他们怎么可能是误打误撞呢?”说着他脸色一沉道:“到底是什么人魔高一丈,在借刀杀人?”
“嗯。咳咳,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寒风中,夏侯不破的咳嗽声分外清晰道:“能借刀杀人,就说明他们已经洞悉了我们的一举一动,”说着他惊怒交加道:“到底是什么人,能把我夏侯阀玩弄股掌?”
“……”朱秀衣面沉似水的寻思片刻,缓缓道:“十年前的那个人。”
“他!”夏侯不破面色一变,不由自主想起了当年那个,一手挑起乾明皇帝和门阀之间大火并的那个神秘人。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夏侯阀明察暗访十年时间,至今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如果是他的话,确实有这份能力。”
“很可能就是他。”朱秀衣沉声道:“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时机拿捏,还有同样的阴暗卑鄙!”说着他咬牙切齿道:“这次不能让他再逃掉了!”
“是,”夏侯不破深以为然道:“不把此人揪出来,咱们将来肯定还会深受其害的!”
……
“阿嚏!”洛水河一艘不起眼的商船上,商赟喷嚏连连,一面用手帕擦着鼻涕,一面咒骂道:“奶奶的,我这样的好人也会有人咒骂?!”
他这番话,让经过好几次转移,才刚刚上船的周煌、桓道济二人,听得直翻白眼。这刚刚埋葬了十几个大宗师的死胖子,居然说自己是好人……
“商老板,你要我们做的事,我们已经完成了。”不过周煌顾不上揶揄商赟,沉声追问死胖子道:“你什么时候去救我的族人?!”
“不要急……”商赟却好整以暇道。
“我怎么能不急?!”周煌见他不慌不忙,登时勃然变色,一把揪住商赟的衣领道:“他们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你明不明白?随时会连累到我的族人,你懂吗?!”
“咳咳,你先放开,放开……”商赟被勒得脸色发白,一张脸都大了一圈。
“周庄主,稍安勿躁。”那个当初领着两人来见商赟的男子,突然伸手扣住了周煌的手腕,周煌不由自主,一下便松开了手,他居然也是位天阶大宗师!“我家老板从来童叟无欺,不会让你亏本的。”
“是啊,老周,商老板肯定已经把你的族人安排妥当了,”桓道济也从旁笑道:“否则他不会如此从容。”
“是么?!”周煌不信那男子的话,却对桓道济深信不疑。不由冷冷看向商赟。
“咳咳,是这样的。”商赟郁闷的揉着喉咙,没好气道:“就在你动手之事,你的家人已经发配琼州,坐船出海了。再过几天,会有海难的消息传来,希望你到时候别激动,因为所谓的海难,只是为了掩盖你族人逃脱的假象而已。”
“是么?!”周煌闻言惊喜万分,不好意思的向商赟抱歉道:“太对不起了,老板,是我太冲动了!”他说话间,已经把对商赟的称呼,改成了老板,其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也是我不对,这次长了个教训,以后万不敢跟大宗师卖关子了。”商赟苦笑着摇摇头,道:“过上个把月,周老板的族人会给你捎信过来,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嗯。他们会去什么地方?”周煌急切问道。当初庄子被围的水泄不通,他在老父以死相逼下,不得已孤身突围。但这份丢下族人偷生的耻辱,日夜煎熬着他,让他日复一日的痛苦不堪。直到此刻,周煌才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呵呵,总之衣食无忧,也很安全。”商赟却又不知死活的卖起了关子道:“周庄主请相信我,你们将来会有团聚的一天。”
“……”这次周煌却没有再发表,而是点了点头,苦涩笑道:“我知道了。”他知道,自己的族人,将成为保证自己对寒社、或者说对商赟忠诚的人质了。
“桓兄呢?”商赟满意的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桓道济。
“你放心,桓某向来说话算话。”桓道济淡淡一笑,看着商赟道:“不过,商老板,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夏侯阀的谋划的?”
“桓兄怎么知道是夏侯阀在捣鬼?”商赟眼神中的激赏一闪而过,笑着反问道。
“这不明摆着吗?”桓道济翻翻白眼道:“若非事先知情,那夏侯不败怎会奔丧一样跑到枢纽房,一看到有人就下死手攻击?”
“倒也是。”商赟颔首笑道:“但有些事一旦说穿了,就显得没那么高明了,所以我一向都不愿意明说。”
“下不为例,如何?”桓道济实在好奇,笑道:“你看,我都纳了投名状,你不送我一份见面礼?”
“倒也是。”商赟深以为然的笑着点点头,轻声对桓道济道:“其实很简单,你也知道我商家的买卖涵盖各行各业、各州各郡。”
“不错,那又如何?”桓道济颔首道。
“一个多月前,我们在汴州等地的牙行,接到了招募一批矿工的委托。”商赟淡淡道:“与此同时,梁州的铁器行,又被委托生产了一批采矿工具。”
“是夏侯阀委托的吗?”桓道济追问道。
“不是,是用旁人的名义,看上去完全跟夏侯阀没关系。”商赟坦白道。
桓道济愈发奇怪道:“你商家每天的买卖成千上万,这点事情怎么就会联想到夏侯阀头上?”
“这可不是一点事情,而是不得了的大事,”商赟胖脸激动的直哆嗦道:“在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之人看来,工商末业,实在微不足道。但在我们这些商人看来,这是有人想要背着我们商家采矿,这还了得?!”怕桓道济不明白,商赟说着又解释道:“天下的矿归大玄所有,却归商家开采。”
“有人动了你们的禁脔。”桓道济这下明白了。
“就是这个意思……”商赟有些不好意思道:“所以我商家十分紧张此事,马上就让人盯紧了那些矿工和工具的去处,谁知却全都送到了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