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俦,你是司储执事,通济仓归你管。”这时,陆尚把目光移向七执事陆俦,沉声问道:“那赈灾的粮食到底有没有拨付下来?!”
“回宗主。”陆俦面色黝黑,浓眉深目,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道:“前日去通济仓巡查,还特意问起此事,管仓的陆什禀报说,每日二十石拨给账务院,从无一天遗漏。”说这话,他又怕太得罪陆俭,便又加了一句道:“不过侄儿也没有实查,回去便立即去通济仓查个清楚。”
“不劳你多跑一趟了。”陆尚淡淡道:“陆什差不多也该到了。”
“宗主,容侄儿派人,去把负责赈灾的柴管事也提来,对质一下,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陆俭请求道。
“你贵人事多,老朽岂敢劳烦。”陆尚语带讥讽道:“已经派人去请他了。”
“无论如何,这次侄儿都有失察之罪!”陆俭哪能听不出陆尚对自己的怒气,赶忙低头道:“任凭宗主处罚!”
“不用急着领罚,把事情查清楚了,该你的一样也跑不了!”陆尚冷冷瞥他一眼,便看向二执事陆侠道:“下面就交给你这个绳愆执事了。”说完,老爷子双目微闭,不再说话。
“是,宗主放心,”陆侠两道狼眉,双目冷然,森然应声道:“所有触犯族规者,都会严惩不贷!”
……
各大门阀家大业大,拥有自己的军队、封邑,子弟十余万,门人、部曲、附庸加起来,就更加不计其数,说是一个个隐形的独立王国也不为过。
自然,必须要有严格的组织,才有可能管理这样一个庞大的门阀。以陆阀为例,宗主,副宗主之下,分成两个系统。一个是长老会,由受人尊敬的勋贵耋老组成,作用是与阀主商议决定阀中大事,监督本阀上上下下。另一个则是负责族中具体事务的执事堂。
执事堂共有八大执事,今日全都在场。八大执事各管一摊,权势都大的吓人,但要说起哪个最让族人畏惧,一定是负责维护族规、处罚不肖的绳愆执事了。说起来,大玄国法对门阀子弟其实形同虚设,他们真正畏惧的,只有本族的族规!
因为只有族规可以随意处死宗族子弟,朝廷根本不能插手!
眼下,绳愆执事陆侠便要行使他的权力了!见那柴管事和陆什都没带到,他便盯上了跪在那里的几个奴仆,低声向陆尚身边的护卫,询问他们都干了什么。
这时,陆俭也没闲着。他指挥着手下护卫,亲自动手重新为灾民熬粥。其中四锅,只需要再加米即可,但被那些奴仆吐了痰的一锅,只能倒掉了事。
“不要倒。”陆侠已经问明了之前的事情,扫一眼那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奴仆,冷声道:“抬到他们面前去!”
两名护卫马上将那口大锅,抬到了那几个奴仆面前。七个奴仆看着那满满一大锅飘着丝丝缕缕浓痰的米水,不知这是要干什么?
“陆阀族规第九条,不得欺压百姓。陆阀族规第三条,不得对宗主不敬!”陆侠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几个恶奴:“尔等恶奴触犯以上两条族规,现判尔等喝光这一锅水,不得有一点剩余!”顿一顿,陆侠冷声问道:“尔等可有异议?”
“我等并无异议……”七个奴仆没想到,惩罚会这么轻,马上应声不迭,唯恐绳愆执事改变主意。
“哎呀……”众灾民闻言不禁大失所望,心说别看陆阀搞得动静这么大,真到了打板子的时候,还是轻轻落下。
陆侠却不为所动,把手一挥。站在锅旁的护卫便沉声道:“喝!”
七个奴仆便赶紧趴到锅边,大口喝起来,哪管锅里有什么东西?
咕嘟嘟喝了五分之一不到,七人的肚子便鼓成了皮球,一阵阵恶心反胃,再也喝不下去。便有人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对陆侠哀求道:“嗝……实在喝不动了,能缓一下撒泡尿再喝吗?”
陆侠却根本不理睬。
“喝!”护卫径直将他们的脑袋按到锅里!七人被呛得咳嗽连连、口水鼻涕直喷,自然全都落到锅里,这下料更足了。
灾民们这才发现,喝水也不是那么简单。登时感觉十分解气,一起大喊道:“喝!喝!喝!喝!”
七个奴仆只好继续强撑着大口大口灌个不停,因为哪个敢不张嘴,护卫就粗暴的把他的口鼻全都按到水里,直接往他的肚子里灌!
不一会儿,七个奴仆便感觉胃都要被胀破了,但护卫们依然毫不留情的灌个不停……渐渐的,七人相继失去了感觉,只机械的一口一口,继续往肚子里灌水!
而后,他们开始大小便失禁,神智涣散,呕吐不止……
护卫们却依然毫不留情的继续灌水。
灾民们也沉默了,他们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略施薄惩,而是要让这些恶奴去死……虽然深恨这些恶奴,但灾民们出了恶气,便有不少善良之人,忍不住替他们开口求情。“老爷,算了吧,他们罪不至死啊……”“是啊老爷,再喝下去,他们非得撑死不可……”
陆侠看了看宗主,见陆尚微微点头,他这才挥了挥手。护卫们便将七个肚子鼓的像皮球,已经彻底昏迷的奴仆抬了出去……
再看那大锅,满满一大锅水只剩下个锅底……
灾民们还在称赞陆阀仁慈,冷眼旁观的陆信却知道,这七个奴仆肯定活不成了……多年的刑名经验告诉他,成年人短时间灌下七八斤水,会导致血液极度稀释,继而休克而死。
陆侠根本就没有饶过那几个奴仆的意思。他让人把他们抬走,只是不想让陆阀,在百姓面前留下残忍的印象罢了……
……
七个奴仆被抬出粥厂时,柴管事和陆什也被带到了。前者被五花大绑,甚至连嘴巴都堵上了,后者却没有受到任何限制,在一名玄阶护卫的监视下,走到了陆尚和八位执事面前。
两人都跪了下来,陆尚和其余执事都不开口,只由陆侠来盘问二人。陆侠先对陆什道:“按照阀里的规定,从两个月前,通洛仓每日都要拨付二十石赈灾粮,你可知晓此事?”
“回执事,在下知晓。”陆什答道。
“有没有照做?”陆侠又问道:“何时将粮食交给何人,凭据何在?”
“自然照做。”陆什道:“每日一早,仓里都会将粮食备好。卯时中,账务院的柴管事都会带船来通洛仓取走粮食,同时留下凭条。每日账目上都有他的签押,执事可以详查!”
陆什身后的玄阶护卫,便将从通洛仓取来的相关账目呈上,陆侠接过来快速翻看,见上头工工整整逐日记载着放粮的时间、数量和情由,后头有取粮人的签名,以及账务院各房的印章。其中出现次数最多的,就是柴管事柴进宝的签名,以及余庆房的印章了。
陆侠看过后,递给陆俭和陆俦传看,又转向柴管事,问道:“他怎么被绑成粽子了?”
“回禀执事,”负责抓捕柴管事的护卫抱拳答道:“我等正撞见此獠向一伙儿奸商售粮,见我们出现,他先是想逃,发现无路可逃时,便想跳河自杀。把他拦住又要咬舌自尽,只好这样处置了。”说着拿出一本账册道:“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听到那护卫的话,陆俭脸色青白一片,真恨不得把这姓柴的千刀万剐了!
“把他的嘴松开。”陆侠接过账册,沉声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