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业终究是死了，重伤之下，强请恶鬼的反噬之术，已然让他药石罔效。
安禄山站在那里，没有立刻行动。
身后，李归仁缓缓走了过来。
“大人。”李归仁恭声道：“刘业的尸体，要怎么处理？”
安禄山却是摸着下巴，忽然道：“这天底下，竟是真的有将兄弟的性命，看的比自己还重的？”
“我还以为，他第一反应是让我救他。”
“却没想到，他脱口而出的，是让我去救他的二弟。”
“归仁，你说……这刘业是不是个奇人？”
李归仁沉默半晌，旋即回应道：
“大人，这个世道，越是‘剑走偏锋’的人，越容易死于非命。”
“刘业和朱云之情，固然让人羡慕，但是……在这个时局下，注定只能成为皇图霸业上的牺牲品。”
“毕竟这个国家的辉煌，就是建立在兄弟阋墙、父子夺权的基础上啊。”
李归仁没有正面回应，却也暗示了安禄山什么。
安禄山轻笑一声，不由道：
“玄武门之变，李世民杀了自己的两个兄长，逼的自己的父亲成了太上皇，有了贞观年间的繁华。”
“后太子谋反，二子反水，这才有了永徽年间的高宗和武曌双圣临朝，却又一手造成武曌杀子，有了大周之治。”
“如今，这李隆基抢了寿王的妻子，嘿嘿……寿王也按捺不住，要夺权了。”
“藏的够深的，竟是暗中将太平子纳为己用。”
“这一点，恐怕连陕王李亨都没有想到吧。”
说着，安禄山走到了刘业面前。
刘业最后的表情并不安详，带着无力回天的痛苦和无奈。
“嗯，想必这位长兄，到死的时候都在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够强，为什么保护不了自己的二弟，为什么不能在三弟冬暝的战斗中派上用场。”
“此人是个蠢货，却也是……这世道下，值得敬重的蠢货。”
“归仁，带着他，回头交给冬暝厚葬吧。”
李归仁点点头：“大人，属下刚才做出，已经安排贴身卫士，营救朱云。只要确保朱云能够活着到太史监，将一切经过告知。我想……今夜此战之后，冬暝将彻底对皇室死心。”
安禄山满意的笑了：“做的不错，如果只是我们的一面之词，冬暝一定会怀疑，是我们下的手。只要有朱云，或者是太史监的证词，冬暝便不会存疑。”
“嘿嘿，整个长安城的野心家，都出来了。”
此时，李归仁让人将刘业的尸体抬了起来。
“渴求长生，吸纳后宫女人寿元的李隆基。”
“动向不明，却要惑乱天下的杨贵妃、杨国忠。”
“暗中动手，壮大自身的范丹老祖。”
“还有伺机而动，却又彼此敌对的陕王、寿王二人。”
安禄山的笑声带着一丝兴奋，那双眼就和饕餮一样，满是嗜血之色。
夜光之中，只剩下安禄山的一句“有趣”二字。
……
另一边，怪贩楼主和太平子两人，在心知刘业必死之下，转而追上了朱云。
朱云和刘业不同，本身没有多少玄学本事，有的只是代代相承的傀儡手段罢了。
可是他最厉害的傀儡，也已经在镇魂司对付子母煞的时候全部被毁，如今面对夜行八部的两名高手，当真是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朱云，今夜……你逃不掉。”
身后森冷之言，让朱云脸色大变。
悲痛之色，几乎让朱云表情扭曲到了极点。
霎时间，一声悲怆怒吼：“大哥啊！”
朱云眼中含泪，回身看着太平子和怪贩楼主的眼神，满是恨意。
然而哪怕到了现在，他的理智依旧告诉他，逃！
只有逃到了太史监的身边，自己才能活着将一切告知冬暝知晓！
太平子似乎看出了朱云的打算，幽幽说道：“怎么，不想给你的大哥报仇吗？你的大哥，可是到死都死不瞑目啊。”
一旁，怪贩楼主看着太平子，眼神带着一丝不满。
太平子却不曾住口，而是继续刺激道：“你的大哥，到死都还惦记你。可惜啊，他应该知道，他的牺牲注定是徒劳无功，你如何会是我们的对手。”
“如果是你垫后，他逃出生天，说不定还有可能。”
话音落：“旮沓！”
却是羽扇的扇柄被朱云生生地捏断了。
怨憎之言，从喉咙之中挤压而出：“太平子、怪贩楼主，你们这种拙劣的激将法，休想让我停下！我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
眼见讥讽不成，太平子看向怪贩楼主，眼神如一潭死水般：“怪贩，你不动手？”
怪贩楼主脸色一阵青白，却终究双手结印。
霎时间，天上地下，刑具锁链如罗网般笼罩而下。
“扑哧！”
锁链在瞬间刺入朱云的左臂，比顺势刺入地面，将朱云钉死！
朱云疼的冷汗直流。
他的身体一直没能康复，几番折腾，更是元气大伤。
如今被锁链贯穿手臂，眼前更是一阵恍惚。
太平子缓缓落地，手中是夺命的银针：“朱云，我说过，我很遗憾。大家同僚一场，到底是有几分真情实感。”
“但是……从一开始，我的使命就是帮助殿下。”
“既然镇魂司不能为殿下所用，在接下来的局面里，你们只会成为别人的棋子。”
“既如此，你们就不能活了。”
朱云看着逼近的两人，眼中掠过一丝果决。他猛地抽出腰间的短刀，在两人惊疑的目光之中，斩向了自己的胳膊！
“啪！”
血光迸溅，断臂孤零零的固定在锁链上。
自残一臂的朱云，不发一言，再度奔跑起来！
太平子眼疾手快，一根银针破空刺出。
为了保证自己可以拉开最大的距离，朱云明知身后有夺命银针而来，却依旧不为所动。
一咬牙，任由定魂针入体。
一声闷哼，一口黑血，朱云迅速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怪贩楼主缓缓走到断臂之前，终是轻叹一声：“这朱云看着和文弱书生一样，不曾想，生死关头，竟然能对自己如此狠绝。”
说着，怪贩楼主意味深长的看向太平子：“你不是陕王的人，你是寿王的人！”
太平子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好本事！”怪贩楼主冷笑道：“夜行八部，明四部的理念乃是顺应天时。你如今却帮助一个本没有可能的寿王，你这是连八部的理念都不顾了。”
“八部……”太平子幽幽说道：“今夜之后，恐怕就没有八部了。”
怪贩楼主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
太平子语气平淡的让人心寒：“八部如今的局面，你当真看不出来？”
“裁缝孽海棠刚愎自用，心性邪祟，冬暝根本不信任她。”
“扎彩匠杨青然、二皮匠王曦柔，道行太浅，能成八部，带着几分运气。今夜大战，皇宫那边，乃是由范丹老祖和青丘一同控制的魔波旬。她们能活下来的概率，太过渺茫。”
“不孤女已经重伤，且她从前的爱人卢货郎，更是深谙明哲保身之道，此夜过后，必然会劝说不孤女离开八部，离开是非之地的长安城。”
“我和你，且不说真心如何，但我辅佐寿王，你被迫回归丐帮，注定要和冬暝生死相搏。”
“此番情况下，八部还剩谁？不过埋棺人和秤手两职罢了。”
“冬暝本就打算清洗八部，此番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愿。”
怪贩楼主却沉声道：“冬暝就算是要清洗，却也不是要用这种手段！”
“嗯。”太平子点点头：“行了，回去复命吧。”
“等等！”怪贩楼主沉声道：“各方势力图的是什么，我大概还能猜到，但是……寿王为的是什么？如果寿王只有你这么一个底牌，他在这各方角逐当中，可没有半点胜算！”
太平子双眼微阖，终于还是给了怪贩楼主答案：“也罢，也许……还有和范丹老祖合作的可能，告诉你也无妨。”
说着，太平子看向怪贩楼主：“我从来不是寿王的底牌。寿王的底牌，在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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