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众人修整好了之后,便重新前往春秋剑阁。
在得到剑侍的通禀之后,众人并没有遇到阻挠,便很轻易的来到了大殿之上。
冬暝环顾四周,不由皱了皱眉。
虽然春秋剑阁内一切未变,但空气中,似乎有一种肃杀的味道。
一旁,青然也低声说道:
“多了很多怨气。”
“邪祟的感觉,也多了不少。”
陈篁笑眯眯的轻挥孔雀折扇,没说话。
阴皇氏则已经悄悄的握住了藏在袖口当中的墨斗线和弯刀。
此时,云红裳从自己的位置上缓缓走下,露出一丝笑容:
“先前,几位不辞而别,倒是让我十分担心。”
“不过……今日怎么又突然造访了呢?”
“还是说……诸位总算愿意,就二妹的死,给到春秋剑阁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吗?”
冬暝自知,这是云红裳在试探自己。
根据在罗刹庙内,她和柳无月的谈话,再加上她称呼凤梧君为师长的话……
单单就这两条,云红裳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大楼主,二楼主的问题,我们只是适逢其会。”
“其中具体如何,我们的确应该相告。。”
“但是……今日前来,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当年的五福镖局的灭门惨案。”
“哦?”云红裳的语气有些耐人寻味,缓缓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昨天,四妹回来之后,便嚷嚷着五福镖局的事情。”
“看来,几位今日前来,是为了见一见四妹了。”
冬暝却道:
“不单单是四楼主。”
“我们……也希望见一见三楼主。”
云红裳点了点头,吩咐剑侍前往找人。
很快,音如弦和赤霄云分别来到了大殿之上。
当双方看到冬暝众人的时候,皆是不由一愣。
随后,当两人落座之后,云红裳挥了挥手,示意剑侍下去的同时,将大殿之门关闭。
一时间,庞大的殿堂之内,便只剩下七人而已。
冬暝则是取出了刘庙祝关于机关魂魄的图纸,并解说了其中的原理。
同时,更是将这段时间调查的前因后果,大致上陈述了一遍。
三位楼主安安静静听完之后,各自脸色莫名。
终于,云红裳开口道:
“看来……冬暝郎君所掌握的情报,比你刚才所说要多得多了?”
冬暝沉声道:
“其实……到目前为止,柳无月、音如弦、赤霄云,三位楼主之间的故事,彼此之间,有着一些串联。”
“柳无月和音如弦,严格来说,还算是亲戚。”
“这一切的源头,目前还不得知。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柳无月被亲生父亲的虐待,以及音如弦被继父和亲生母亲的虐待,这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差不多接近。”
“音如弦最终香消玉殒,成就骨妖之身。”
“柳无月得高人指点,杀父之后,和母亲投奔张氏。”
“又因为母亲死亡,柳无月接受了高人的建议,凑巧之下,以化作骨妖的音如弦,成为了复活其母亲的一项素材。”
“再加上这机关魂魄之事……”
冬暝先是看向了音如弦:
“三楼主,总镖头陈方的证词不会有假,你的确不可能是凤鸣乐馆的掌舵人。”
“这份记忆,很有可能就是旁人植入罢了。”
“在这件事情上,你的确无辜。”
“因为真正的音如弦,大闹妙凤楼,杀死继父,刺激张氏和张晗。”
“而后,你的半身则取代了真正的音如弦,变成了烟雨红楼的三楼主,并在遂昌县内大兴阴盛阳衰之风。”
“唯独你,一直处于沉睡。”
“是的,因为幕后之人,从来不需要你做什么恶事,属于音如弦的部分,应该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完成。”
“你要做的,只是维持‘音如弦’到某个时机就可以了。”
听着冬暝的话,赤霄云先勃然大怒,红着眼睛说道:
“果然!”
“五福镖局的事情,果然和你脱不了关系!”
然而,冬暝却看向赤霄云:
“四楼主且稍安勿躁。”
“三楼主,我先前一直以为,你和上一个音如弦,只是互相取代,你很有可能就是刘庙祝口中的人偶傀儡。”
“但是……昨天晚上,我得夫人青然的解释,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说……你是人偶傀儡的话,幕后之人,不应该将你放在最后。”
“我刚才说了,你的价值在于维持住‘音如弦’的存在。”
“可是,人偶傀儡的维持时间是非常不稳定的。”
“如果让一个不稳定的傀儡,维持‘音如弦’的存在与否,变数太大。”
“那么……人偶是谁呢?”
“答案很明显了!”
“取代了最初的骨妖音如弦,而成为三楼主的,才是傀儡!”
“你并不是傀儡!”
“证据就是,傀儡的魂魄需要额外找寻。”
“而当上一个音如弦死亡的时候,她的魂魄,却自行回归到你的双臂之中。从而,让你的双臂可以行动自如。”
“那么问题来了,你不是音如弦本尊,也不是人偶傀儡,那你是谁呢?”
这一刻,音如弦脸色难看无比。
冬暝微微上前,凝声道:
“你就是在妙凤楼之时,一直跟随在骨妖音如弦身边的……凤首箜篌,对吧!”
“在妙凤楼内,那伎乐天的手段,也是你的本事,而非骨妖音如弦的本事,我说的可对!”
这一刻,大厅之上,气氛顿时冷冽下来。
赤霄云也好,云红裳也罢,都看向了音如弦。
终于,一声叹息传至整个殿内。
而这也就相当于默认了。
音如弦缓缓起身,这一刻,她的怀中已然多了那曾经的凤首箜篌。
“你当真聪慧,竟能从刘庙祝的图纸上,推断出这些。”
冬暝摇摇头:
“不单单是刘庙祝的图纸。”
“我继承夜叉之身,又得龙神之力,作为携带八部众神话传说的人,对于殊途同归之人都有感应。”
“你虽然也不是正儿八经的紧那罗或者是乾闼婆,但你的身上,有同为八部众的气息。”
这一刻,音如弦。
不,凤首箜篌露出一抹苦笑:
“我啊……严格来说,算是这世界上第一尊凤首箜篌。”
“如何诞生,我自己已然不清楚了。”
“只是……当我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时,就已经开始看遍隋唐时期的大好河山。常年在宫廷当中的我,本以为这世道亦如宫中。”
“直到……隋朝末年,礼乐崩坏,我才知道……民间疾苦。”
冬暝见状,沉声道:
“所以……是凤梧君将你送给了当时的音如弦,是吗?”
音如弦点点头:
“最初,我并不知道凤梧君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是一个使用火术的术士。”
“他将我送给音如弦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只是……从华江楼开始,我就已经跟随她了。”
“她心中有太大的心结,痛恨男人,视男人为草芥,我见其可怜,便以身上的伎乐天之力,帮助她维持心神。”
冬暝旋即道:
“帮人驱散心魔,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长年累月,不断替她涤荡心绪,让其不要在执念上沉沦。”
“另外一种,就是选取适当的时机,帮助她事先某些心愿,以免她误入歧途。”
“以你的力量,维持心神,这是第一种。”
“以伎乐天之能,使用特殊的香料,帮助她得到更多的客人,甚至在花神会上拔得头筹,这是第二种。”
音如弦叹了口气:
“是啊……本来,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音如弦的情况,也逐渐的稳定下来。”
“过程中,她吞噬婴儿,我虽想阻止,却被凤梧君警告。”
“为了能够继续待在她的身边,我只能默认。”
“但是……吞噬婴儿,不管这婴儿是什么来路,终究有伤天和。”
“所以……”
“所以,你便用自己的力量,替音如弦承担了部分业障!”冬暝凝视道:“这也是为何,你作为最古老的凤首箜篌,承载了敦煌伎乐天的部分传说。”
“但你终究……虚弱的,连伎乐天该有的气息,都几乎消散殆尽。”
音如弦苦笑道:
“你的推测很对。”
“其实……当初真正的音如弦死亡之后,我就被迫陷入沉睡。”
“也是在最近,被你们从石棺当中唤醒之后,我才逐渐的回忆起了不少事情。”
“只是很抱歉,我连我自己现在存在的意义也不知道,凤梧君为何要让我维持‘音如弦’的存在,我也不明白。”
“你们想要的证据,我无法给到你们。”
冬暝点点头,转而看向了赤霄云:
“那么……再说说四楼主吧。”
“属于二楼主、三楼主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和她们不同的是,你的故事,似乎和她们没有太大的关联性。”
“归根结底,就是一个五福镖局,以及……长房洗女术!”
赤霄云顿时站了起来:
“所以……冬暝,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我父亲,我弟弟,为什么会死!”
冬暝叹了口气:
“四楼主,你还是没有仔细看过账册名单,也就是那本鬼书字灵。”
“既然……但凡是参加过长房洗女术的加害者、受害者都在那名单之上的话,就不可能有例外。”
“从这一点上就能证明,赤云歌、赤霄言,必然有所参与!”
“而四楼主……你仔细回想一下,从五福镖局的灭亡,到我们调查到的那个杀死了上百孩童的水池,以及……刘庙祝的图纸……”
“四楼主,你究竟是不明白,还是……不愿意明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