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回来的消息无疑让这个院子都弥漫上了喜色。
路杳杳红着眼睛回了屋子, 被人抱在膝盖上,还时不时打个嗝,配上红扑扑的脸, 说不出的可怜。
温归远接过红玉打湿的热帕子, 盖在她红肿的眼睛上, 吓唬道:“要知道你哭的这么伤心, 就不让你见卫风了。”
路杳杳眼睛上盖着毛巾, 仰着头,不高兴地说道:“那我就自己跑出去。”
温归远不合时宜的醋海冒了出来, 很快又压了回去,隔着帕子揉了揉眼睛, 忍不住还是哼了一声:“把你关起来。”
闭着眼的路杳杳愣了一会,突然拿下帕子,大红眼睛扑闪着, 水润润的, 娇滴滴地问道:“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他伸手摸了摸路杳杳的肚子, “我像这么会吃醋的人吗。”
“像!”
路杳杳倒是丝毫不给面子,大声嘲笑着。
温归远气得捏她的脸。
“之前和莫里王子在胡肆偶遇也不知是谁千里迢迢追出来的,还和我发脾气。”
一扫难过之色的路杳杳揭起短倒是刀刀见血, 脸上**裸的嘲笑。
“还有之前我看话本, 不过说了句这书生不错,第二天话本就不见了。”
她扳着手指头,津津有味地说着,只是没一会儿就被人捂住嘴。
“这个时候记性倒是好。”
温归远气得咬咬牙。
路杳杳得意地哼哼了几声。
“明明是你先蛮不讲理……”
她瞪大眼睛,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轻轻的一个吻堵住她喋喋不休的红唇。
“我认输还不行。”温归远抵着她额头,无奈说道,“你为别的男人伤心, 我还不能吃醋一下吗。”
路杳杳愣愣地看着他,黑珠白水,深邃如黑晶,看久了容易陷进去,尤其是这双含情凤眼完全倒影着自己的时候。
她不由红了脸。
太子殿下实在是太好看了。
好看的人一旦深情,完全能软了风霜,红了耳廓。
“你们不一样的。”她眨巴眼,软软解释道,“卫风是卫风,你是你。”
温归远听着她的话,心中突然多了一点忐忑,生怕自己会听到令人失落的答案。
万一,她没有这么喜欢自己?
“卫风是与我一起长大的朋友。”她趴在他怀中,小声说道,“我不能没有他。”
温归远心中微沉,却也丝毫不意外。
之前门口的那番话还在耳边清晰的环绕着。
卫风是代替所有人,唯一一个陪了她十三年的人。
“可你是我喜欢的人啊。”
他满腹心思就在此刻突然僵硬,禁锢着路杳杳的手不由一紧,整个人僵持在原处,半响没动静。
“咦,没听到就算了。”路杳杳见人没反应,嘟囔着把脸埋在他的脖颈中不动弹。
“你刚才说什么?”
温归远想要伸手把人抱在面前,却见路杳杳死死箍住自己的脖颈,扒拉不下来。
“不说了!”她闷闷说道,“没听见算了。”
她愤恨地张嘴咬了一下温归远的耳朵。
不重但也留下一点痕迹。
“啊!你干嘛!”
只是还没等她回味这点痕迹,就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倒在床上,一抬头,就看到温归远满是笑意的脸。
“你说你喜欢我。”他强调着。
路杳杳看了一会,又是恼羞成怒又是气乐了:“不是说没听见吗?”
颇为伶牙俐齿地嘲笑着。
“听见了,可谁叫你整日惦记着其他人,一会是江月楼,一会是卫风,唯独没有我。”他颇为委屈地说着。
路杳杳听得大为吃惊:“我哥的醋你也吃。”
“吃一点。”温归远厚颜无耻地说道。
“那你以后要吃的可多了。”路杳杳冷笑着,“长安城,我人缘还不错。”
温归远低下头,漆黑浓密的长发披散下来,瞬间遮暗了眼前的视线。
“可你只喜欢我。”
他低声说道,看着路杳杳恼怒的神情,突然笑了一声,满目含情,春风多侈。
“幸好,我也只喜欢你啊。”
安静的屋内,只能依稀听到一点喘息声。
路杳杳在欲海沉浮时,模模糊糊间想到。
殿下和第一次见的时候可真不一样。
直到春嬷嬷捧着衣服敲响了门,这才驱散了屋内的气氛。
路杳杳红着脸,穿好衣服,找了个借口,头也不回地跑到花园里去了。
温归远慢条斯理地跟了上去。
“娘娘!”游廊处,红玉拎着一盏花灯脆生生地喊着,眼睛亮晶晶的,“之前相爷买了好多好多花灯,现在都挂起来了,好好看。”
“整个院子都是花灯呢。”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大大的圆弧,高兴极了。
路杳杳绕过她,看向院内,只见三五成群的仆人站在□□上挂着灯笼,一水的荷花灯,细弱的光在逐渐暗下的天色中摇曳生姿。
众星罗列夜明深,星光点点,星依云渚,琳琅满目的高悬花灯宛若星河倒转,十里迢迢。
她突然笑眯了眼,浅眸熠光,秋水横波。
“那正好。”温归远走到路杳杳边上,“之前我和娘娘买回来的那盏花灯,等会挂在娘娘屋前。”
红玉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突然大眼睛眨啊眨,眼底交杂着喜悦和不安,假装无意地怯生生说道:“要不我让绿腰姐姐挂吧。”
她快速地扑闪着大眼睛,明显做贼心虚,小嘴抿得紧紧的。
路杳杳一愣。
绿腰。
她眼波微闪,突然轻轻松了一口气。
红玉这个时候难得聪明,立马笑眯眯地补充道,捏着花灯的小手扭来扭曲,还是解释道:“是,是相爷说可以的,早上的时候,旭阳也看到了。”
她眨眨眼,特意补充道。
路杳杳突然噗呲一声笑起来:“所以是旭阳让你来的。”
红玉扑闪着大眼睛,没说话。
路杳杳忍不住叹气,对着温归远说道:“看来是留不住了。”
“旭阳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还不错。”温归远笑眯眯地夸着人。
“可我一直想给人找一个读书人的。”路杳杳背着手,装模作样地说着,“绿腰喜绿衣,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琴棋书画也是信手拈来,我可不想把她给一个武夫。”
温归远挑了挑眉,无奈说道:“那旭阳文采确实一般,识得几个字而已。”
红玉跟在两人身后,听着他们漫无目的的话,疑惑地挠挠头。
“咦,旭阳,你怎么在这里。”红玉突然一扭头,看到假山后的旭阳。
旭阳穿着玄色新衣,脸色严肃,乌黑森冷的岩石映得眉眼清冷。
“绿腰喜欢看什么书?”他眉心皱起,沉默片刻后说道。
红玉扣扣下巴,疑惑说道:“都喜欢吧,绿腰姐姐什么都知道的,可厉害的。”
旭阳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不说了!”红玉高高举起手中的花灯,高兴说道,“娘娘原谅绿腰姐姐了,我让绿腰姐姐去挂花灯。”
她蹦蹦跳跳地朝着内院跑去。
旭阳抱剑,一脸严峻地跟在她身后。
今年是过年,虽然不在长安,但别院已经是热热闹闹。
路杳杳想吃奶皮锅,厨房早已做好准备,牛羊肉早早被码好,各类蔬菜丸子也是备好,路杳杳刚一走进院子就忍不住吸一吸鼻子。
“好饿。”她摸了摸肚子。
自从有了身子,她的胃口就奇奇怪怪的,要不就是一天吃不下多少饭,要不就是一天都想吃东西,御医怕吃坏身子,特意跟着路相和太子殿下强调了好几下。
温归远一见她撒娇就忍不住心软,倒是路相狠下心来,管得极严。是以,这几日,路杳杳见人就是绕道走。
结果今日一踏入院子,就看到暖阁中,路寻义正在和江月楼对弈,两人皆是沉默认真之色,下棋如风,格外有气势。
她一时间楞在远处,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怎么回事,我就几天不在,怎么突然关系这么好了。”
“还不是怕你为难。”温归远捏了捏她鼻子,无奈说道。
“说得好像我很坏一样。”路杳杳嘟嘟嘴,不悦地说着。
“哪里的话,天下第一好人呢。”温归远爱极了她娇俏的样子,低下头,忍不住吻了吻她的眉心。
冰冷的眉心被温热的唇所捂热,路杳杳脸颊泛上红意,哼哼了一声。
“我去看他们下棋,你和我一起去吗?”她问。
“你去哪,我就去哪。”温归远牵着她的手,朝着暖阁走去。
路相见人来了人,抬眉扫了扫:“去哪野了,都是雪渍。”
“去玩水了。”她抬抬下巴,挑衅道。
路相斜了她一眼,最后看向温归远。
温归远倒是老实,乖乖把人按在椅子上,笑着解释道:“刚才在花园里逛了逛。”
“云太守呢。”他又问道。
“走了,机灵得很,不敢多留怕留下话柄,吃了几杯酒就走了。”路寻义倒是满意地点点头。
知情识趣,他素来喜欢。
“这次也是多亏了他。”温归远意味深长地说道。
“可不是,淮南道这么近的水路不走,偏偏走江南东道的浦阳江,可不是好运气。”路寻义也是笑说着,态度上却没有太多的不悦。
想要靠近他的人不少,做的这么光明正大又恰到好处地却又不多。
“他收了我的玉佩。”路杳杳见缝插针地说道。
路寻义点点头。
“越州新来的太守看着面生。”温归远岔开话题,说起寻常庶务。
路杳杳听得没趣,摸摸鼻子,靠近江月楼坐下。
“越州遇水而起,对水自然敬畏欢喜,只是圣人有意收拢水域,下放到江南的几十个人一般都都是天子亲信。”
“你下这里,把他的路堵死。”她搬着椅子坐到江月楼边上,兴致勃勃地指点江山着。
“江南一带水运四通八达,自然怕养虎为患。”
“啊,要不下这里吧,他这里是不是要起势啊。”她跃跃欲试地猜测着。
“圣人做得急了些,只怕长安现在不安全。”
“啊,你真的下这里啊,我随便说说的,会输的。”路杳杳急得抠手指。
“相爷如今就在江南,只管看着他们即可。”
“既然不会,就不要瞎指挥。”路寻义啪地一下下到白龙正中,断了黑龙起势,嘲讽道。
路杳杳嘟嘴。
“杳杳下这里也不错,至少断了你右边的生机。”一直沉默的江月楼轻声说道,不紧不慢地继续下着。
路寻义冷笑一声,继续杀伐果断,一骑突出,杀得黑子人仰马翻。
“真的吗。”路杳杳自己也不确定,惊疑地问道。
江月楼只是笑着,看着自己眼皮子底下晃动的毛茸茸脑袋,苍白的唇色弯了弯。
“厨房那边问,可以起锅了吗?”春嬷嬷站在帘子外,恭恭敬敬地问道。
路杳杳眼睛一亮:“起起。”
热闹的年终于在奶白色的白烟中腾然生气,挂满荷花灯的别院终于逐渐亮起,微弱但绚烂的萤虫点亮着这片还未来得及消雪的夜空。
主子随和,下人们也逐渐泛开,一片祥和。
路杳杳盯着满院的人,手底下牵着温归远的手,嘴角的笑再也没下来过。
这是再好不过的年了。
她开心地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