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路杳杳无语地看着他, 不曾想太子殿下竟然也行这等捻酸吃醋的事情,暗戳戳地攀比,颇为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扒拉下来。

温归远讪讪地收回手, 眼尾微微下垂半阖着点漆双眸, 颇有点委屈。

“都还不如那只白象。”路杳杳忿忿说着, 冷酷地没有搭理他。

“白象!”夹杂着两人中间的莫得王子丝毫没有察觉出怪异的气氛, 反而灿烂一笑, “确实可爱,还让我摸了摸脑袋,我还不曾见过象呢。”

“手感真好。”深褐色的瞳孔带了笑,健谈又热情,却又会让人觉得尴尬谄媚。

路杳杳一见他笑,便也忍不住笑起来。

“达瓦去看狮子了吗?脖颈的那圈绒毛,威风凛凛, 虎虎生威,气势咄咄。”他又开始连着说成语, 脸上带着天真爽朗地笑意, 粗黑浓密的睫毛扇了扇, 是和长安郎君与众不同的气质。

“你这个成语是谁教的?”路杳杳好奇地问着。

他突然露出一点紧张之色,狭长眼尾扬起,瞪大眼睛:“我又说错了吗?”

“是父王请了一位汉人师父教的,我入长安前特意背了好大一本册子的, 就怕丢脸。”他颇为苦恼地挠了挠头发,粗眉皱着,唉声叹气。

“倒也不算错,能达意即可。”路杳杳安慰着,“本就是用来沟通的话, 那有什么丢不丢脸的。”

莫里王子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温归远在身后忍不住哼哼唧唧了几声。

“太子殿下喉咙不舒服。”莫里王子立马担忧地看着温归远,目光清澈认真,非常真情实感,“可要保重身体。”

温归远看着那双真诚无比的眼睛,一时间无言以对。

路杳杳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大概是这里尘土飞羽多,呛到殿下了,王子是准备去看鸵鸟嘛。”路杳杳细声细气地解围着。

莫里王子看着她欲言又止。

温归远立马贴了上去,伸手揽住她的腰,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还是不耽误莫得王子了,王子这边请。”

他带着路杳杳后退一步,和颜悦色。

莫得王子张了张嘴,只好顺着他的话,磕磕绊绊地说着:“那,那我去了。”

“你怎么认识他啊?”等人入了院内,温归远低头,委委屈屈地问着。

“什么时候见的面。”

“你们好像很熟,还有梅子干。”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酸味冲天,搭在她腰间的手都紧了紧。

路杳杳挥了挥手中的帕子,嫌弃说道:“这味道也太酸了,大冬天吃酸也不怕坏了脾胃。”

温归远捏着她的手指,哼了几声,颇像话本中的小媳妇,装模作样地故作贤惠。

“那天出宫的时候去见远晨他们,回来的路上碰到的。”路杳杳原本没打算说着清楚,奈何捏着自己手指的手指逐渐用力,再一抬眸,那双眼睛大写的委屈,下意识开口解释着。

“他大概是晕船,吐的厉害,挡了我的路,我就让绿腰送了梅子干过去,之后就回酒楼了。”

她抽回手,但是很快又被温归远握住。

“哦。”他平静地哦了一声,一脸大肚不计较的样子,“我就是问问,助人为乐挺好的。”

路杳杳嗤笑一声。

“殿下该去厨房的,那里才需要殿下。”她沿着花园小径,慢悠悠地走着,故作认真地打趣着。

温归远笑着不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的手指,满脸含笑地看着她。

“听说你定了东花园的马球场,可是打算下午打马球?”他问道。

“嗯,不是入冬了嘛,趁着现在多运动运动。”路杳杳笑说着。

“哦,缺人吗?”他漫不经心地问着。

“三对三,六人满了。”路杳杳假装没听懂他的潜台词,笑眯眯地拒绝着。

温归远平静地哦了一声:“都有谁,可要我帮你接进宫。”

路杳杳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不相他就是这样的态度。

“杳杳这个态度也太然我伤心了,我怕这几天宫内太乱了,你分身乏术,特意来帮忙的。”他真诚地说着,态度极为认真。

路杳杳将信将疑,想了片刻没想明白他的意图,只好犹豫说道:“让远晨再带一人来,估计是封若章了,另外一个是卫风。”

“哦。”他神情自若地点点头,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

但是到了下午,路杳杳就知道太子殿下做了什么幺蛾子。

路远晨的小厮带话过来,无奈说道:“路相查功课把小郎君留下了。”

路杳杳惊讶地问着:“爹爹今日在家?”

“不在家,派人传话把小郎君拦下了,殿下还特意送了一个詹事过去。”

路杳杳心中警钟大响:“殿下?他送的人是不是叫元瑜。”

小厮连连点头:“正是元詹事。”

“不过娘娘放心,封郎君已经入宫了。”

“哦。”路杳杳长长地应了一声,等红玉送人出去这才冷笑一声,“我们现在就去马球场寻个打马球的小将来。”

快刀斩乱麻,断了太子的后路。

给她玩阴的。

她冷笑一声,到了马球场,没找到小将倒是和莫里王子撞上。

莫里王子手臂极为强壮,大晟轻薄的衣裳勾勒出隐约的轮廓,藤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弧度,准确而快速地落在对面的网内,干净利索。

“达瓦!”他挥着手中的球杆,眼睛发亮,脸上笑容灿烂如骄阳,加上被随意扎起的深褐色卷发,乍一看好似平安染了色坐在马上。

路杳杳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把脑中这个想法甩开。

他身边站着一个瘦弱的男子,是大昇人的模样,他对着莫里王子低语了几句,莫里王子露出抗拒纠结之色,鬓间的小卷毛都耷拉下来,委委屈屈。

“……不可失礼。”

路杳杳远远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神情颇为严肃。

“太子妃娘娘好。”他恭恭敬敬行礼请安。

路杳杳笑着点点头:“不必多利,王子在打马球吗?”

莫里王子一扫刚才的苦闷,连连点头:“早就听闻大昇马球盛行,得了圣人批准,特来感受一下,果真有趣,只是不知倒是是如何竞技的。”

路杳杳眼睛一亮:“那王子不如和我们一起。”

“我们等会组织了三人马球赛,如今还缺一人。”她开口邀请着,“三对三的规则最是简单,王子不如现学这个。”

莫里王子握紧手中的藤木月杖,脸上泛出兴奋地红色,深褐色的眼珠都亮了几分。

“好啊,就是我技术可能不太好。”他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着。

路杳杳笑得越发温柔可亲:“多打几次就好了,我找人来先教你。”

“我一定好好学。”他握着月杖,认真地保证着。

路杳杳连忙劝慰着:“不必勉强,受了伤就不好了,我们也是随便打打。”

他看着人直笑,带出一点憨态,却又带了点少年意气的朝气,看着便觉得亲近。

“去吧。”

她解决心中事情,神色也放松下来。

绿腰低声问道:“这位王子好生奇怪,怎么喊娘娘达瓦,这是室韦族的话吗?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一旦知道了什么意思,倒是才不好解决,不如当真没听见,他此番入长安,身边一定有人提点的。”路杳杳出了马场,最后看了一眼马场角落里站着的读书人。

官话流利,毫无口音,分明是长安人。

室韦族的人身边怎么有个汉人。

“娘娘。”绿腰要见她停在轿边不动,不解地喊了一声。

“走吧,让他们今日早点来马场,怎么也不能入了殿下的意啊。”路杳杳上轿子摇了摇脑子,不再想这些事情,前喃喃自语。

绿腰不由忍笑。

“殿下若是恼了……”过了没多久,又她担忧说着。

“哪里的话,本就说好没他的位置啊。”路杳杳一本正经地反驳着。

等温归远处理完公务,气定神闲地去迎凤殿时,却是扑了一个空,连着平安都被带走了。

“娘娘半个时辰前就出发了。”春嬷嬷恭恭敬敬地说着。

温归远愣了好一会,下意识问道:“远晨入宫了?”

春嬷嬷摇头:“没有。”

他眼皮子倏地跳了一下,心生不祥的预感,转身,脚步沉重地朝着马场走去。

马场上彩旗飘飘,鼓声喧天,尘土扬起,看台上丫鬟黄门嘶声力竭地喊着,平安站在边缘叫得起劲,拉着他的小黄门满头大汗。

只见藤球在六人马腿间来回滚着,紧接着一杆藤球月杖斜插而出,一勾一拉,很快就把球带走了,但是奇怪的是,他没有把球打出去,而是敏捷地递到另外一个头戴红绳的女子手边。

路杳杳立马夹紧马腹,压低身子,带着马球在莫里王子和卫风的保护下,朝着对面的球网跑去。

对面封若章见状一马当先,胡善仪和柳文宜紧接着左右分立,气势汹汹上前拦人,六人缠斗在一起。

战局焦灼,极为紧张。

温归远一入场就看到莫里王子举着月杖牢牢保护着路杳杳,两人的月杖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声音,莫里脸上笑容绚烂兴奋,视线落在路杳杳身上根本挪不开。

他眸底深沉阴暗,沉默地站在门口看着马球场上的一切。

看台上大鼓咚的一下发出巨响,沙漏咣当一下转了圈,开始重新计时,马球赛正式结束。

“十五比十三,红队胜。”小黄门高声唱和着。

路杳杳背对着马场门口,高兴地挥了挥月杖,得意极了。

“这就是你说的不会!”胡善仪插着腰上前质问着,瞪着傻笑的莫里王子。

莫里王子无辜地眨眨眼:“是今日刚学的啊,娘娘让人来教我的。”

胡善仪扭头瞪着路杳杳。

路杳杳更无辜地说着:“大概是天赋异禀吧。”

柳文宜站在封若章身侧看得直笑,小声问道:“莫里王子真的刚学的吗?”

浅浅的木香顺着北风窜入封若章的鼻尖,他摸了摸鼻子,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应该是,不过莫里王子骑术精湛,力气又极大,却是很合适打马球。”

“怪不得,连你也拦不住。”

封若章脸色一红,幸好之前的热气还未散开,倒也不显得突兀。

“罢了罢了,给你们的,一人一串红珠子。”路杳杳大方地给了对手一人一串红珊瑚,“今日胜利的奖励。”

胡善仪看得极为眼馋:“上好的红珊瑚呢。”

“殿下。”柳文宜看着缓步走来的人,脸色一惊,连忙下马行礼。

“不必多礼。”他止住众人的行礼,走到路杳杳面前,看着她无辜的眼色,一肚子的话都被她嘴角得的笑所驱散,瞬间不见踪影。

“坏家伙。”他伸手捏了捏她红润的脸颊,气得直咬牙。

路杳杳眯眼笑着,不解地说着:“殿下说什么啊。”

“打好了吗?我让厨房做了热锅……”

“那不如……”

路杳杳的话还没说话,就被温归远警告地你了捏手,只好吞下嘴边的话,换了个话:“旭阳送诸位出宫吧。”

旭阳在后面早已擦了不知多久的冷汗,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应下,殷勤地把人送了出去。

“开心了!出气了!”温归远点了点她的鼻子,无奈说着。

路杳杳无辜地眨眼,只是眯眼笑着,一副殿下说什么听不懂的神情。

“殿下不高兴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太子妃。”路杳杳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浅色的眸子还带着运动过后的水汽,雾蒙蒙地看着她。

温归远站在她面前,沉吟片刻,认真说道:“因为你。”

“看到你和莫里有说有笑,对我确实假意敷衍,我当真是觉得心都在滴血。”他露出一点气愤之色,捏了捏她的脸颊,“我才是你郎君。”

“我们之间有了矛盾,你怎么能把其他人扯进来气我。”

“我已经努力朝着你走来,你等等我不行嘛。”

温归远漆黑的眸子带着一点无奈委屈,手指揉着她的脸颊,轻柔又缓慢,带出一丝暧昧。

“我没有。”路杳杳含含糊糊地说着。

“你有!”温归远气道,“那为何不等我。”

路杳杳抬眉斜看着他,一脸小狐狸的得意表情。

“路远晨的功课却是要补补了,上次和李家的人打嘴炮,要不是有封若章连别人骂他都听不懂。”温归远大言不惭地说着,毫无愧疚之心。

“哼,不要欺负我弟弟。”路杳杳不高兴的说着。

“所以你就替他报复回来了。”温归远委委屈屈地抱怨着,明明捏着她的脸却又舍不得下手。

“谁把我放在第一位,我便一心一意对他。”路杳杳意有所指地说道,“殿下,我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