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忙了一晚上的栾主任,第二天上班就把这事儿汇报到了厅办公室。
吴斌不在,公司里没有主事的人,这么大的事儿他可不敢耽误。
这消息立刻就在厅里和公司内部炸开了锅。
还没等公司里的议论声稍有停歇,针对糖业公司经营上的巨大亏损和这起严重的交通事故,轻工业厅组成的工作组马上就进驻到糖业公司,对公司一年多来的经营活动进行检查,公司停业整顿。
一时间,已经沉寂了几个月的糖业公司似乎又热闹起来了,楼道里经常有陌生人来来往往,总公司财务室里更是挤满了人。
但这种热闹和以往众多客户上门来谈生意的热闹是截然不同的,公司员工和进行检查的工作组成员之间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墙,除非是工作需要,彼此之间都视对方为无物,没有寒暄和谈笑,大楼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氛。
轻工厅财务处来了不少业务骨干,把公司近几年的往来账目都翻了出来,查了个底朝天。
小山一样的账本把财务室的几张办公桌堆得满当当的,实在挤不下了,就到李欣他们办公室里来,沙发上、茶几上到处都是搬过来的账本。
栾主任还特意交待李欣和夏小娜说:“干好自己的工作,不该问的别问。”
看着到处都是的账本和面无表情进进出出的财务人员,李欣对夏小娜抱怨说:“他们也不嫌挤得慌,对面几个分公司的业务室里很宽敞啊,怎么不到他们那边去?”
夏小娜小声说:“就是在查几个分公司的往来账目,到那边去好像不合适。”
李欣想想说:“这倒也是。”
紧接着,公司总经理吴斌、蔗糖销售分公司经理唐建华被撤职,轻工厅一个叫马天明的一个副处长被任命为总公司新的总经理。
新任的马总经理在全体职工大会上慷慨激昂地表态说:“公司有困难没关系,我们干部就是解决问题的,不然要我们这些干部做啥!”
在此之前,全公司的职工都已经了解到公司经营所面临的困境,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对公司的前景很是担忧。
他这样富有激情的讲话,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职工的信心,大家都期待着在上级主管部门的支持下,新的公司领导能给公司带来一些喜人的变化。
这次会议上,还宣布了对糖业公司行政办栾主任撤职、接受审查的决定,原因是其在公司经营活动中收受贿赂。
这件事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原以为经济问题会出在几个分公司,没想到最后出事的是和生产经营关系不大的行政办公室主任。
这天,见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夏小娜问李欣:“你觉得新来的马总经理怎么样?”
“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个人,不了解。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李欣说。
夏小娜抿嘴一笑说:“大家都说新来的总经理只有修厕所的本事。”
李欣听了哈哈一笑,说:“这倒是很形象啊!”
大家私下里之所以这么议论新来的总经理,原因是在他上任时的职工大会结束以后,大家原本都对他寄以厚望。
可是经过一段时间后大家发现,他除了在公司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资金里拿出几万元钱把公司的厕所重新装修了一遍以外,其他举措乏善可陈。
尤其是在公司经营方面,几个分公司的业务还是没有多大起色。
难怪员工们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马总的第一把火是从厕所里开始的,可是后面两把火却迟迟不见踪影。
“你说,公司换了个总经理,会不会有点希望?”夏小娜问。
“我觉得很难了!”李欣摇摇头说。
“为啥?”夏小娜问。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且不说马总经理有没有巧妇的本事,就只说现在公司账上没钱,也贷不到款这一点,换谁来都没用。”李欣小声说。
“是啊!没钱做生意,再过一段时间,怕是发工资都难了。”夏小娜愁眉不展地说。
“又在这里散布小道消息,影响公司稳定团结,我可都听到了哈。”高辉一脸坏笑地走进来说。
夏小娜吓了一跳,转头见是他,拍拍胸口说:“哎呀,吓死我了,我以为是谁呢!你这人太阴险了,站在门口偷听别人说话,哪有你这样的!”
高辉笑道:“我可没偷听啊,是走到门口听见的。”
夏小娜问:“你听见我们说什么了?”
高辉嬉笑说:“我都听见了”
夏小娜有些急了,说:“那你就是站在门口偷听了!要不怎么会都听见了呢?”
李欣见夏小娜急成这样,哈哈大笑,说:“看把你急的,你看不出来他是在唬你吗?”
高辉也笑着说:“看你这点胆量,我要是真的听到了什么,要去打小报告的话,还会进来吗?哈哈哈。”
夏小娜见状红着脸对李欣说:“你也坏得很!看出来了也不早说,和他一起吓唬我。”
李欣看着夏小娜绯红的脸颊,笑笑没说话。这是李欣第三次见她脸红,第一次是在几个月前,李欣在办公室里和她开玩笑时,她也是这样羞红了脸。
同在一个办公室里,每天在一起工作,两人除了工作上有交流外,较少涉及其他话题。
其实夏小娜很漂亮,大学毕业,相貌、身材都很出众,性格脾气也很好,不然也不会在公司总经理秘书这样的位置上。
公司里的年轻人没事时大都喜欢来李欣他们办公室里聊天,一是因为这间办公室里都是年轻人,能聊到一起;二是因为夏小娜是公司里的一朵鲜花,对年轻男同事有吸引力。
此刻,李欣看着她这样的神态,就替她解围,岔开话题说:“高经理,既然听见我们说的话题了,你也说说看嘛,你觉得换了领导后,公司有没有希望?”
高辉闪烁其词地说:“这些问题太大了,不是我们该考虑的。”
李欣说:“你小子耍滑头,这怎么是大问题?这是关系到每个人切身利益的问题。要是下个月就发不出工资了,我看你考不考虑!”
高辉说:“唉,这怎么说呢?一言难尽啊!”
李欣步步紧逼地问道:“这有啥难说的?又不是要你讲大道理,就说点最实际的,你们分公司现在有生意做了没有?这才是我们最关心的。”
高辉摇摇头说:“做什么生意,哪有资金啊?再说了,现在我们那边还是一盘散沙,到底谁来当分公司经理都不知道呢。”
李欣说:“新来的马总没有帮你们想点办法吗?”
高辉说:“现在我们分公司就是由他直管,各种事情都是向他汇报,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是由他兼任蔗糖分公司的经理。”
其实李欣自己心里也是没着没落的,公司到了这一步,他也觉得继续呆在这里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可是将来到底去哪里,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单位。
更重要的是,手头这么大的持仓,现在要是离开了糖业公司,没有了第一手的价格信息,他心里也实在是有些没底。
见李欣不说话,高辉接着说:“你们行政办老栾被撤职以后,不也是由他直接管吗?”
李欣说:“是啊,他现在是上上下下一把抓了。”
“老栾也真是的,什么钱都敢要!”高辉有些鄙夷地说。
夏小娜一听,很感兴趣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李欣也说:“是啊,前段时间轻工厅财务处来查几个分公司的账目,都以为要出经济问题也是出在搞经营的分公司这边,没想到被揪出来的却是他。”
高辉有些不快地说:“你小子原来没安好心啊!就盼着我们出事儿呢,是吧?”
李欣发觉自己的话有些太过直白,歉意地笑笑,说:“真不是那意思。”
夏小娜着急地说:“这里边有啥内幕吗?你倒是说说看嘛。”
高辉道:“也不算什么内幕啦,我也是听人说的。应该是他收了别人的几万元钱,但没帮别人把事办好,人家不满意要他退钱,他就是不退。最后人家气不过就把他给告了。”
夏小娜惊讶地问道:“有这种事儿?!”
高辉说:“是啊,谁都想不到他这么个精明透顶的人会干这么件蠢事。你说人家都翻脸来要钱了,他还捏在手里不还钱,这不出事儿才怪呢。”
李欣想了想说:“我倒是觉得这挺符合他这个人的本性的。平时这人就斤斤计较,你要让他把已经到手的几万元钱吐出来,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高辉道:“这不就要了他的命吗?进去了!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
“这就叫利令智昏!”李欣忽然恨恨地骂道。
情绪很少外露的李欣此时的话让夏小娜吃了一惊。
高辉也有些意外,继而又有些不以为然。
他以为李欣对栾主任的事儿幸灾乐祸,心想:你这也表现的太明显了吧。
可李欣此时的心情却不是这样的,他这话是冲栾主任去的,这没错,可也不全是。
他愤怒的是由于公司这些领导的无能,让公司瞬间倒塌,也让全公司员工处于目前这种尴尬的境地。
而这一切,只要他们认真听听别人的意见,不要那么妄自尊大,原本是可以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