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踌躇满志 横槊赋诗(6)

周瑜太高兴了,以为孔明是被自己吓昏了头。

“军中无戏言!”周瑜提高声调,语气异常严肃。

孔明也提高了声调说:“三日不办,甘愿受罚,我愿立军令状。”

周瑜求之不得,连忙吩咐军政司取来笔墨纸砚。

军令状已下,孔明告辞的时候说:“第三天的黄昏,请派人到江边取箭。”

鲁肃悄声对周瑜说:“孔明莫非在欺骗你?”

周瑜大大咧咧地说:“他自己往死路上走,不是我逼他,如今当众立了军令状,谁也帮不了他的忙,即使军中工匠一齐动手,三天之内也不可能造出十万枝箭,这下,孔明可是插翅难飞了。”说罢狂笑不已。

鲁肃又去见孔明,孔明说:“我嘱咐你不要说出我知道蔡、张二人之事,你却说了,害得我立下军令状,三日之内。我如何能造十万枝箭。子敬得救救我!”

鲁肃说:“谁叫你立军令状,我如何能救你?”

孔明装着可怜状,说:“恳请子敬借与我二十只船,每船要三十个军士,船上四周用青色布幔遮盖,舱内装上千把个稻草。这样,不愁弄不到十万枝箭。但我恳求你不要告诉公瑾,否则,我的命真的没有了。”

鲁肃答应了,却不知孔明向他索取那些东西有啥用。周瑜问起孔明造箭的准备情况,鲁肃没有谈孔明借船等事,只说:“孔明并不用箭竹、翎毛、胶膝等东西,但我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一定大有名堂。”周瑜说:“管他怎了,反正三日之后看他如何交差。”

鲁肃将船等物交与孔明,却不见孔明有所行动。一连两天如此,鲁肃沉不住气了,三番五次跑去催问孔明,孔明整日躺在船舱内看书吟诗作文,很是悠闲。周瑜听了鲁肃的汇报,更觉得不可思议。

第三日四更,孔明悄悄把鲁肃请到船中。

鲁肃问:“你召我来有什么吩咐?”又打趣说:“莫不是有后事托付与我。”

孔明正经八本地说:“特请子敬与我一同去取箭。”

只见孔明已将二十只船用一根长绳连起来,二人登船以后,孔明敦促船只直接向北岸逆流而上。

一三七这天早晨大雾漫天,几步之外不辨人影。大江大雾已成文人墨客的歌咏内容,有篇题为《大雾垂江赋》的文章,这样咏叹道:

“大哉长江!西接岷、峨,南接三关,北带九河。汇百川而入海,历万古以扬波。至若龙伯、海若、江妃、水田,长鲸于丈,天蜈九首,鬼怪异类,咸集而有。盖夫鬼神之所凭依,英雄之所据守也。时也阴阳既乱,昧爽不分。讶长空之一色,忽大雾之四屯。虽舆薪而莫睹,惟金鼓之可闻。初若溟蒙,才隐南山之豹;渐而充塞,欲速北海之鲲。然后上接高天,下垂厚地;渺乎苍茫,浩宇无际。鲸鲵出水而腾波,蛟龙潜渊而吐气。又如梅霖收溽,春阴酿寒;溟溟漠漠,浩浩漫漫。东失柴桑之岸,南无复口之山。战船千艘,俱沉沦于岩壑;渔舟一叶,惊出没于波澜,甚则穹昊无光,朝阳失色;返白昼为昏黄,变丹山为水碧,虽大禹之智,不能测其浅深;离娄之明,焉能辨乎咫尺?于是冯夷息浪,屏翳收功;鱼鳖遁迹,鸟兽潜踪。隔断蓬莱之岛,暗围章阖之宫。恍惚奔腾,如骤雨之将至;纷纭杂沓,若寒云之欲同。乃能中隐毒蛇,因之而为瘴疾;内藏妖魅,凭之而为祸害。降疾厄于人间,起风尘于塞外。小民遇之夭伤,大人观之感慨。盖将返元气于洪荒,混天地为大快。”

约至五更,船已近曹军水寨,孔明教人将船横排于江面,然后又教人擂鼓呐喊。鲁肃很紧张,说:“假如曹兵一齐杀来,怎么对付?”孔明说:“毛玠、于禁见如此大雾,怎敢出来?”二人于是置酒对饮。

毛玠、于禁果然不敢出来阻击,只是一股脑地下令军士们放箭,箭似飞蝗般射来,穿透青色帏幔,插在稻草上。

孔明估计十万支箭已是有多没少了,就下令打顺船只,并令军士们齐声高喊:“感谢二位将军赐箭!”

这时江上雾已快散尽了,于禁、毛玠看“孙”字旗帜分明可见,方知上当,连忙派船追击,孔明船队已顺流漂走二十多里,曹军追之不及,只得返回。

鲁肃赞叹道:“先生真是神人,怎么知道今日江上要起大雾呢?”孔明说:“不读兵书,不晓天候,不知天文地理,不通阴阳八卦,我怎么敢冒死应承呢?公瑾限我十天完成,不派工匠与我,材料不济,不是明摆着要我性命吗?我的命是天给的,公瑾怎么害得了我。实不相瞒,三天以前我就算定今日江上有大雾,所以才夸下海口。”

这时候,周瑜已派五六百军士在江边等候搬箭。

鲁肃去见周瑜,讲述了孔明取箭经过,周瑜叹息道:“孔明神机妙算,我的确不如他!”

周瑜又邀孔明进帐饮酒。周瑜说:“吴主又派人来催我进兵,但我还没有想好破曹的计划,希望先生赐教。”孔明谦逊地说:“我不过一平庸之辈,哪有什么妙计?”周瑜说:“我观察曹军水寨,很是严整,一般人对此无计可施。我想了一条计,不知如何,请将军同我一块筹划。”孔明说:“我们各自将思考的结果写在手上,看是否一致。”周瑜非常高兴,叫人取来笔砚,自己先往手心上写了一个字,尔后孔明也在自家手上写了一个字,两个凑到一起,伸出手来,两人的手心都写了一个“火”字。周瑜说:“我两人不谋而合,这条计可以用,希望先生不要泄露。”孔明说:“军中大事无儿戏,公瑾只管实施就成了。”

曹孟德因蔡瑁、张允二将无端被杀,感到万分懊悔。南征以来,虽无大的波折,但他总感觉磕磕绊绊,远不如北征那么顺手。他反复审视自己在战略上的策划。是时机不成熟,还是南方力量本身就很强大,他想不出个究竟。从力量而言,自己是联军的十多倍,单就水军的力量,自己也是孙刘联军的五六倍,步兵就更不用说了。固然,北方士兵不习水战,荆州水师久不操练是客观存在,但经过几个月的集训,已取得了较满意的效果,遗憾的是蔡、张二人死得太冤枉了,在节骨眼上,倘若荆州水师真的来一个吃里爬外,那情形不堪设想。孙刘力量是比袁绍难以对付的劲敌,治水军有周瑜,陆上有刘备手下的几员战将,更有在博望坡烧得曹仁大败而回的孔明,此人更是运筹帷幄的大能人。从江陵顺风而下,总是一连串的不顺心,先是北方将士的疾病,等解决了这个问题,接下来又是晕船,好在想出用串连战船的办法解决了晕船问题,不到几天,水上的第一次遭遇战,就被甘宁打败。然后解决军训问题,待有了眉目,又差点中了周瑜的反间计,而客观上已经中了反间计,丢失了两员战将,今天又白送给孔明十多万支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