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才和曹志建的部队加入楚军后,先是几个月的训练,然后就一直驻守地方,半年多来除了一些军部的接触战,没有打过真正的硬仗。
上饶之战,可以说是平江营和长沙营的处女秀,不但有严格的考评,楚军上下还有无数的目光在盯着他们,所以王进才和曹志建的压力很大,竭尽全力想把这一仗打好,甚至有些急于求成。
王进才攻城受挫后,下面的仗该怎么打,和汪晟之间产生了分歧。
汪晟站的角度更高,从全局战场来看,谭泰的分兵还不够彻底,现在不计代价的攻克上饶,反而有得不偿失的嫌疑,完全可以耐心和张存仁周旋。所以他派人通知王进才,不用继续强攻上饶,而应在八里堡一带修建营垒,引诱张存仁出城来攻。
这是反客为主的战法,张存仁是九边老将,善于用兵,上饶城中守得结实,直接攻城的话损失太大,引他出城打上几仗,把清军的有生力量消耗得差不多了,上饶城就会像一个熟透的果子自己落到地上。
王进才却立刻跑来戈阳,很激动地向汪晟恳求请战,声称愿意立下军令状,请汪晟允许平江营继续攻城。
王进才很清楚,他和曹志建能够加入楚军并且是主力部队的待遇,其中有太多的巧合和特殊因素,换个时间地点肯定就没那个机会。真要是拉出来比一比,他个人的能力肯定比不上李过、高一功,平江营也远远比不上闯营,所以他就是一个还在试用期的新人……对他和平江营来说,整个东征就是一连串的入职考试,上饶之战只是其中的第一场罢了。一定要尽可能表现的好一点,越是进攻受挫的时候,更要越挫越勇。
汪晟和他谈了很久。经过权衡考虑,有限度地同意了他的要求。
王进才大喜过望。立刻向汪晟告辞,兴冲冲急于返回白鸭嘴,汪晟却不许他马上就走,绷着脸下了死命令,想走可以,但必须先留下吃饭。
汪晟心细如发,知道王进才和他的亲兵都是喜爱面食的陕西人,特意吩咐斯养给他们下的手擀面。满满当当,几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来,再配上大蒜和滚烫的面汤,看上去就是那么实在,尽显主人好客的诚意。到了这个时候,王进才虽然心里急得像猫抓的一样,也只好乖乖坐下,对面条发起风卷残云的进攻。
一碗面刚刚吃完,伍涌其和他的两个徒弟走了进来……
这是汪晟的附加条件,平江营在攻城的同时。还要在城南八里堡一带修筑工事,当做预防意外的后手。
连吃了两大海碗面条,王进才打个饱嗝。再次找到汪晟请辞,汪晟亲自把他送出门外,又仔细嘱咐了一番,王进才一一应下,扳鞍上马,带着亲兵和伍涌其等人绝尘而去。
汪晟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
在平江营和长沙营身上,楚军投入了不少心血和成本,现在就看他们在上饶之战的表现了。如果表现的太差,平江营和长沙营就等着改编整顿。甚至直接淘汰吧。
转身走进院子,突然听到一间屋子里有几个军官在议论上饶之战。汪晟停下听了几句,这些军官都非常看不起平江营和长沙营,觉得现在就是白白耽误工夫,如果把崇阳营调上去的话,很快就能攻克上饶等等。
大概是几名普通的军官在闲聊,言语中有些出格,汪晟身边的两名军将脸色一变,其中一个名叫何善勇的副将低声说道:“这帮家伙不好好做事,就在背后乱嚼舌头!汪三将军,我进去看看吧?把这帮胡说八道的家伙都关上三天禁闭!”
“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就是这个情绪不大对头,我和他们聊一聊……”汪晟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走上台阶,伸手挑开门帘。
如果崇阳营调上去,以速战速决的方式攻克上饶是完全有可能的,三天也许时间太紧张,五天七天的肯定没问题。实力决定一切,和长沙营、平江营这两个小兄弟比起来,崇阳营就像称霸幼儿园的老大哥,横扫张存仁这个反派小boss不要太简单。
见到汪晟和何善勇等人突然出现,屋子里立刻静了下来,几名军官连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手忙脚乱的不知所措,因为心虚所以满脸紧张的神色。
汪晟微笑打个招呼,把大家召集到一起。
“真要是出动崇阳营,上饶这一仗就变成亏本买卖了,咱们楚军总不能一直靠着老八营包打天下。”
汪晟对众人说道:“曹志建这样的官军原来见了鞑子就跑……不,不是见了鞑子就跑,而是听到鞑子来了就跑得无影无踪。王进才呢,王进才比他也强不了多少,虽然不至于望风而逃,但基本上也是一触即溃,他们现在能提着脑袋上去打仗,还再三的主动请战,已经算很不错了。”
“要不要再给他们派些援兵?把崇阳营的炮兵队和工兵队拉上去,王进才和曹志建应该能更快破城。”何善勇提出建议。
“不用。想让小孩子学会走路,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不能一直抱着扶着他们,现在帮平江营和长沙营太多,其实是害他们。”汪晟在心里默算了一会儿,说道:“现在还有几天的空闲时间,王进才既然还想攻城,就让他再试一试,但是不能额外增援,这一仗到底打成什么样,就看平江营和长沙营的本事了……”
经过两天的准备,王进才再次对上饶城发起进攻。
城北的曹志建也出兵佯攻,对他进行配合。
两天的时间还是太短,能够打造的攻城器械数量不多,木驴车和云梯、飞桥还有一些,却来不及造出半截船这种大型的强力器械,但是王进才仍然信心十足的发起了进攻。
他另有暗藏的破城手段——“放迸法”,用火药炸开城墙,这是平江营加入楚军后新学的杀手锏。
上饶城下,战鼓如雷,杀声震天,明清两军舍生忘死,再次展开恶战。
随着平江营连续的进攻,十二门六磅炮又把城墙上全部犁了一遍,可以看到的半截女墙被炮弹打出了好几处缺口。正面一百丈的范围内,城墙上的守城器械全部被摧毁,清军可以藏身的掩体只剩下坚固的垛口和女墙的下半截,尽可能得扫清了攻城障碍。明军还用木驴车做掩护扫清路障,在壕沟和护城河上搭出好几条通道,可以从阵前直接冲到城墙底下。
乙营营官席宝田率领一千五百名步兵堵住城门,防止清军出城逆袭,甲营营官雷公带着五百名敢死队在他们后面待命,丙营营官王进宝带着一千名披甲战兵做第二梯队。只等城墙炸塌后就冲上去占领突破口,并向城内继续发起进攻。
挖地道的工程量很大,还有很多土石会运出来,无法瞒过居高临下观察的清军,为了迷惑敌人,平江营在正面一百丈的范围内平行修建了三个寨子,同时开挖三条地道,使得他们无法判断明军的突破口在哪里,但是王进才早就选定,真正的爆破队和突破口就在左边的这条地道。
“都慢些,慢些!别碰坏了,碰坏可就不好使了。”
左边的寨子里,在寨墙的掩护下,一个大冶矿徒出身的军官指挥着平江营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把一个硕大的“地雷”抬出木箱。
用火药炸城墙是楚军攻打城池的利器,汪克凡对此非常重视,一直在努力提高技术手段的威力,兵工厂经过多次试验,已经淘汰了原始的棺材,现在使用的是最新式的圆形装具,外壳全部由生铁铸成,表面还有纵横交错的深深的刻槽,看上去就像一个超级大地雷。
“走吧,前面提灯的尤其要小心,别离地雷太近!”
那个大冶矿徒出身的军官名叫侯庆生,他指挥着士兵,用网兜抬着地雷穿过长长的地道,来到城墙下面的爆破点,这里封闭的环境就像一个大号的窃听器,能够清楚地听到城墙里面清军的脚步声、说话声,还有非常刺耳的挖掘声……很明显,城里的清军正在反向挖掘地道,想用灌水的方法来破坏明军的地道。
“就放在这里,等下,等下,朝上抬起来一些,左边底下再垫高两寸……”
忙活了好一阵,终于把这颗超级大地雷布放到位,侯庆生却皱着眉头,很不满意的样子,亲自下手,来会调整着地雷的位置和角度。
拉着导火索出了地道,他命令士兵先等着,然后出了土寨,找到正在中军指挥的王进才。
“王帅,我刚刚发现地道挖的有问题呀!后边留的土墙太薄,炸透了憋不住气。”侯庆生心里很恼火,他手把手的教了三个月,这些平江营的士兵还是没有把爆破技术学到家,连个地道都没挖好。
“怎么?这个地道不能用吗?”王进才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
“也不是不能用,就是炸起来威力不够,不知道能不能把城墙炸塌……”按照侯庆生的本意,他很想对爆破室进行返工,但是清军正在反向挖掘地道,时间上不允许。
王进才听明白后,考虑了片刻就做出决定:“试试吧,只管炸他一家伙,反正咱们还有一个地雷。”
随着他的命令,明军做好了进攻准备,侯庆生返回寨子,命令士兵点燃导火索。
“呲……”
导火索冒出一股白烟,火星向着地道里面,飞快的窜了进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