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首日三面攻城的效果并不理想,攻城各营都有不小的损伤。
晚间收兵之后,阎宇将众将召集到帐中商议总结,各军的将领都表示从今日一战的情况来看,己方在攻城这一块上还是有些经验不足。
主要表现在这几点上:没有预先考虑护城河的影响,对魏军守城武器的威力和射程也估计不足,参战各营都有被对方击毁攻城兵器的战报。
“围绕长安的护城河引自渭水和泾水,我军应该先设法在其与河流主道交汇之处筑垒断流,再设法填平沟渠,然后才好进攻。”夏侯霸在众人面前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虽然现在他们也可以在护城河上架设简易桥梁,但总不如直接能跑到城下攻城方便,夏侯霸的建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阎宇思索了一番之后问道:“若要完成断流填平护城河沟渠,需要耗费多少时日?”
夏侯霸估算一番答道:“短则十日,长则半月。”
“这未免耗时太久了……”阎宇叹息一声,“而且要是真的这么做,势必要抽调大量人手,攻城的兵力会大大缩减。”
众将纷纷低下头,陷入了两难抉择之中。
如果像今日白天一样继续攻城,有护城河的存在,他们的攻击效率会打一个折扣。如果选择先填平护城河,那就要承担拖延进攻时间的风险。
“不如折中一下,都督留下一部分兵马集中攻打一面城墙,抽调兵力尽快截断护城河水流。”姜远出言道。
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阎宇点了点头,当即做出决定,调出四万人重点攻打长安西城墙,将其余兵力抽调去南北两面截断长安城护城河连接泾渭两河的水道。
姜远被分拨在了继续攻城的人马中,负责指挥攻城的将领也从傅佥变成了夏侯霸。
次日,汉军各部各司其职,攻城部队照旧逼近长安城墙,依靠高度直逼城墙的临车搭在大量的弓弩手对城头进行压制射击,再派重甲步军掩护辅兵冲上前去架设跨越护城河的木桥,最后是带着云梯的大量轻装步卒开始冲击城墙。
魏军打法也和昨日没有太大变化,组织弓弩手依靠城上的箭楼和汉军对射,使用固定床弩攻击目标巨大的临车,以滚石檑木沸水金汁对付越过护城河攻至城下的轻装步卒,和攀附云梯试图登城的汉军展开刀枪肉搏。
姜远立于本军阵前,遥遥注视着自己部下攻城的情况,眉宇紧皱。
跟着姜维干了这么多年,他向来不喜欢这种硬拼消耗的仗,想必姜维也不喜欢,但再不喜欢有时候也没有办法。
敌军坚守不出,任你使尽百般手段辱骂、引诱都不起作用,那么所剩的唯一手段就只有强攻了。
姜远可以预料到,像今天这样的战事日后还会有不少,从长安往东看,前方等待着他们的都是魏人不可能放弃的重地。
“姜将军,夏侯车骑有令,你部先撤下休整,换别部继续攻击。”夏侯霸的传令斥候驰马赶来姜远军阵前。
“回禀夏侯将军,姜远遵令。”
正在长安城下和守城魏军死磕的虎步军接到了撤退的命令,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依令后退。他们已经在这里磨了快一个时辰,能用的手段都用尽了,确实无法突破魏军的防御。
接替他们继续攻城的是廖化率领的军队,战事依旧焦灼,出战的临车已经被魏军用床弩摧毁了大半。少了临车搭载的弓弩手提供箭矢压制,魏军在城头上还击的动作越发大胆了,让参与攻城的汉军将领无不恨得牙痒。
“将军,司马孚手下的兵真的是被挑剩下的弱旅吗?”源昕忍不住对姜远吐露自己心中的疑惑,“从清晨战至日中,咱们的攻势从未间断,他们应该忙到连饭都吃不上。可咱们的人都累得不行了,城上的魏军看起来还那么有力气。”
姜远回答道:“就算是挑剩下的,也绝不是弱旅。长安是曹魏的命脉之一,司马孚手下的兵马就算不是百战精锐,多半也是从陇右、汉中退回去的老卒。从咱们之前进攻郿城和新平两地的战报来看,魏军不弱。”
“就算如此,他们表现得也太顽强了。”
“你以为只有我们在轮换,魏军就没有轮换吗?”姜远摇了摇头,“都督集中兵力只攻西城,另外三面的魏军也就空出手来了。司马孚就算不会全部撤走其余三面的守兵,也至少会合理抽调一部分兵马赶来支援西城的。”
“原来如此……”
“咱们这边有四万人在攻城,但长安城内魏军至少有两万以上在守城。”姜远说道,“比起昨天三面围攻的兵力差距,其实今日我们的优势缩小了。”
昨天三面围攻全军上阵,兵力比大约是九万人对三万人。今日单攻西城,四万对两万,相比之下魏军今日所承担的压力自然会比昨日小。
长安城中,司马孚也对汉军的动向感到奇怪。
昨日的三面围攻气势十足,他在医营中见到了无数哀嚎惨叫的伤兵,要说心中一点也不怵那是假的,只不过他以太尉身份镇守长安必须要拿出镇定自若处变不惊的样子来稳住人心。
本以为今日汉军会继续维持攻势,等守城的将领派人来报告说蜀军今日只攻西城一面时司马孚心中一片愕然,起初极度怀疑其中有诈。
他亲自在留作预备应急的五千人马营中坐镇了一上午,随时准备率军救援可能被蜀军意外突破的地方。
然而司马孚紧张地等了半天却不见任何动静,反倒是西城的守将接连报告战事吃紧请求增援。
最后,司马孚亲自来到城上察看请看,终于认定蜀军改变了攻城的规模,遂派人从其余三面城墙抽调部分兵力来西城增援。
西城的战事持续到日落,魏军牢牢地守住了城防,各部汇报合计今日在城下杀伤的汉军不下三千,己方的伤亡未过八百。
虽然这是可喜的战损比,但司马孚并未因此而沾沾自喜,他不得不开始思考阎宇和蜀军做出如此改变的意图。
“去询问各处瞭望塔上的斥候,看看蜀军今日有无其他异常举动!”司马孚在离开城墙时对身边的亲信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