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佥被姜远说服了,战场的形势让他不得不做出决断。
魏军豹骑朝他们聚拢过来的兵力已经越来越多,继续犹豫只会让所有人陷入险境。
“姜将军,之后就全拜托你了。”傅佥对姜远郑重地说道,“我的这些随从……”
“请护送傅将军安全回关。”姜远抢在他开口之前表示自己不需要多余的帮手,只要有文鸯在就够了。
文鸯也说道:“有我和姜将军两人足矣,傅都督但可放心。”
傅佥横矛抱拳向两人行了一礼,率领亲随们返身回头,避开虎骑军的正面往阳安关撤回。
姜远和文鸯也没有停在原地,两人招呼周围的步卒结成一队,带领他们往豹骑阵形较为薄弱的东南面突围。
率领魏军豹骑的将领似乎已经注意到傅佥的存在,分出一队人马前去追击,余下各队则从四方合拢准备阻截跟随姜远和文鸯突围的残兵。
那魏将着实低估了姜远与文鸯的本事,身边只带了十余骑便敢迎头阻拦,结果顷刻间便被姜远和文鸯杀散了队形。
近距离照面之时,他才发觉文鸯的容貌有些眼熟,等到回想起是淮南之战突袭司马师中军的那个年轻淮南将领之时,文鸯的长枪已经刺穿了他的胸甲。
文鸯将这名豹骑副将挑落马下,顿时吓得附近的几名轻骑都纷纷勒马止步,但他们转念又想到失了副将回去必受严责,只得呐喊一声壮胆再一同冲上来。
姜远这时从斜刺里冲过来,仗着骑术从侧面擦过时用肩膀把一名豹骑顶下了马背,长枪一荡又砸在另一骑后背,将其打得伏在马背上吐血不止。文鸯闪电般两枪结果了另外两人,对姜远点头一笑,在其余豹骑赶过来围堵之前冲了出去。
从包围缺口中跟着跑出来的尚有百余人,只是多半带伤,姜远也指望不上这些人能够结阵抵御豹骑追击,乃指引他们错开队形尽量往山林中跑,自己和文鸯回头再替他们吓阻一阵追兵。
好在这一带的豹骑因为副将意外阵亡失去了指挥,追击残兵的行动并不整齐统一,不少人还在战场上游荡试图夺取一些战利品。
姜远同文鸯假装冲锋,逼得后头的豹骑列队严阵以待,两人却在敌军阵前来了个急转弯,两骑分头绕开扬长而去。
经过二人这番努力,那百余残兵得以顺利逃入山林,但姜远和文鸯也因此耽搁了一阵,再往前头赶路时发现蒋舒的前部几乎已经全灭了。
前部大概只有不足百人的散兵游勇逃进了山林中,魏军豹骑主将并不打算深入追击,况且他已经听闻后方副将被杀,此时正整肃人马回头来堵姜远和文鸯。
这一股豹骑军阵容严整足有上千人,姜远和文鸯自知毫无胜算,直接选择逃跑。但回阳安关已经不可能了,蒋舒部的残兵死的死败逃的败逃,战场上已经没有什么能牵制魏军的力量,此时从他们所在之处到阳安关前几乎全是魏军的兵马。
两人别无选择,只能和蒋舒的残兵一样钻入山林。
魏军豹骑稍微追了一阵,或许是因为不熟悉山中道路加上无法在山林中保持阵形,他们很快就放弃了。
姜远和文鸯甩脱追兵之时已是下午,两人自清晨在阳安关上喝了碗粥之后就没再吃东西,紧跟着便和魏军痛快厮杀了一场,这会儿都有饥肠辘辘之。
山中的道路难走,林高草深极易藏人,两人唯恐遭到魏军斥候偷袭,都选择下马牵马步行。
“将军,这次出来的急也没准备干粮……”文鸯发愁道,“咱们现在要去哪?”
“继续往山林中走走,看看能不能遇上蒋舒的士卒。”姜远回答道。
他们被豹骑追赶,从另一侧进了山,和蒋舒部的残兵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姜远现在也只能在心中大概估计蒋舒的位置,领着文鸯往那边靠。
他想的是蒋舒既然有过出关之后不再返回的打算,一定会吩咐士兵携带干粮,找到他们兴许能解决自己二人的饥饿。
当然如果找不到,那就只能靠他们的本事尝试在山中打猎了。
姜远看了看文鸯和自己随身的箭囊,两人还各有十余支箭,猎几只山鸡野兔什么的问题不大,要是运气好可能还能打到獐鹿之类的大型动物。
“不知道傅都督有没有平安回到阳安关,魏军后来有没有攻关……”进山之后与外界隔绝了消息,文鸯心中感到不安,走在姜远后头嘴里也多了几句碎碎念的话语。
姜远知道他大概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之前在淮南的时候他和文虎两兄弟丢了军队孤身落难时还只会往村子里跑,对于像这样被赶进深山里的情形很陌生。
文鸯在战场上的勇气毫无疑问,不过说到底他的年纪还是太小,在陌生环境下感到不安是可以理解的。
“傅都督身手不赖,又有忠勇的亲兵保护,回阳安关不成问题。”姜远安慰他说道,“钟会也不傻,在想到对付咱们的巨弩的办法之前,不会白白来攻关送死的。”
文鸯下意识地接话道:“那他会有对付巨弩的办法吗?”
“无非只有强攻和智取两条路,用正兵不行,就只能出奇兵。”姜远说道。
“将军你说过,钟会更擅用正兵。”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用奇,像他那样的才智,不会拘泥于任何东西,该用正时用正,该用奇时便用奇。”姜远解释道,“奇和正从根本上没有高下之分,兵者从来只有胜负,能赢就是一切。”
文鸯奇怪道:“我以为像将军这样堂堂正正的人,是不屑于用阴谋诡计的。”
“我堂堂正正吗?”姜远被他这句评价弄得哭笑不得。
有时候外人对你的看法和你自己对自己的评价是有很大偏差的,姜远从来不觉得自己算是堂堂正正之人,开什么玩笑,他和阿志都是虎胆营出身的,是能做细作潜伏的人,向来都讲究大伪似真。
“将军你……”
“嘘。”姜远忽然抬手示意他噤声,侧耳仔细聆听前方的动静。
文鸯本来还想说几句自己从姜远身上观察到的特点来佐证看法,但见姜远如此举动,不禁紧张得伸手摸向了箭囊中箭矢的尾羽。
残汉虎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