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自己过于年轻,所以有所顾虑?”阎宇从姜远的犹豫踌躇中读出了些许他的心思。
“是,而且在下也没有多少治军的经验,如今仅仅是统领着无当飞军便已经觉得有点吃力了。”姜远谦虚地回答道,“留镇南中的人选关系重大,朝廷不该用我这样的人。”
阎宇陷入沉吟,似乎在思索姜远的话究竟是谦辞还是真的不愿意接受这个职位。
“人才用错了地方,既是对个人的损失,也对国家有害。这一点想必都督定然早有体会,否则都督也不会视黄门令大人为自己的伯乐,还用倾盖之交来形容彼此的友谊。”姜远继续说道。
阎宇认同地点了点头,姜远的这番话说到了他心坎里。有过年轻时郁郁不得志的体验,他也能理解姜远的想法。
“姜统领是想继续在北伐中建立功勋吧。”他对姜远微微一笑,“伯约统率大军屡破曹贼,陛下在宫中闻前方捷音也时常天颜大悦。既然如此,你也不必过于谦虚,说什么自己无法胜任镇南之位。等平叛结束之后,我向朝廷报功时定会向陛下称赞你的才干。四镇之位或许为时尚早,但陛下一高兴给你封个杂号将军想必不难。”
姜远有些汗颜,阎宇这般笼络讨好自己已经显得有些露骨,甚至让他开始警惕其背后用意。
首先有一点可以确认,平叛之后阎宇一定会代替张表坐稳庲降都督的位子,为蜀汉镇守南中。这样一来在几年内他和姜维以及北伐就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也很难染指北伐的军权,所以短期内阎宇和姜维应该没有利益冲突……
而朝中此时陈袛尚在,陈袛虽然同样和黄皓私交不错,被称为“互为表里”,但他终归是个忠于北伐的汉臣。黄皓这个时候最多在刘禅身边扮演个娱乐主上的弄臣,不至于对朝政有太大影响,和姜维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有了这个初步判断之后,姜远认为阎宇这个时候向自己示好,更多是希望能让自己卖力助他完成接下来的平叛作战,顺便通过自己与此时名义上的全国军政一把手、实权汉军军事主帅姜维搞好关系。
“都督的青睐令在下实在诚惶诚恐,眼下南中未定,谈论这些为时尚早……不如我们还是先定计攻取遂久城吧。”
姜远表现出的务实态度让阎宇很是欣赏,他也觉得战事未平,自己一再向这个年轻人封官许愿表现得有点过了,于是顺着姜远的意思把话题转回到对遂久叛军的作战上。
姜远算定叛军此时尚不知道后路已经被无当飞军截断,对阎宇主张从东、北两面围城进攻,故意放叛军从西、南二门出逃,由狼池和孟牁率军截击一举歼灭。
阎宇对这个计划没有异议,吩咐全军着手准备攻城事宜,姜远也借机告辞回到自己军中。
次日汉军开抵遂久县城,分别向东门和北门发起猛烈攻势,城中叛军渐渐抵挡不住,果然从南门出城逃遁。
阎宇让副将带少许兵马入城清剿叛军残党,自己亲率大军前来追杀南逃之敌,追过两道山之后看到前方叛军蜂拥聚集,原来是被提前设防的无当飞军给挡住了去路。
“一切果然如姜统领所料。”阎宇心情振奋,对策马跟随在一旁的姜远笑道。
“请都督下令吧。”
“传令全军,一鼓作气剿灭叛贼!”阎宇豪迈地举剑指向前方。
伴随着主帅一声令下,汉军擂起战鼓,配合无当飞军对叛军实施前后夹击。兵力占优、士气占优、战场局势占优,汉军的这一波冲锋一锤定音,叛军土崩瓦解。
大势已定,姜远并未亲自上前参战,和阎宇一同留在高处俯瞰战场,手中还捏着阿纳雅那只羌骑随时准备追杀漏网之鱼。
遂久一战得胜之后,阎宇与姜远挥师南下抵达叶榆,驻军在叶榆泽西岸。
原本侵占叶榆的叛军早已闻风逃遁,但临走之前把叶榆城洗劫一空,屠杀了不远跟随叛军退往永昌的百姓四百余户。
所谓叶榆,乃是古城大理在东汉时的地名,叶榆泽即位洱海。汉军入城之后,见到被叛军糟蹋得几为废墟的民居,尽皆愤慨不已,恨不得早日攻入永昌郡犁庭扫穴殄灭叛贼。
考虑到部队连番征战,且永昌郡内敌情不明,阎宇决定暂时驻军叶榆,一面派人潜入永昌郡侦查打探,一面将收复云南郡的捷报递往成都。
天气日渐寒冷,汉军上下皆换上了冬衣。距离年内平叛的期限还剩一个月,姜远心中有些着急。
但他急也没用,毕竟平叛主帅是阎宇,几次提议迅速进军被拒绝之后,姜远闲着没事便开始胡思乱想北伐的事。
先前收复遂久城时,军中缴获了大量叛军遗留的藤甲。阎宇对这些叛贼的东西都看不上眼,本来打算同尸体一起付之一炬,但姜远及时阻拦,并把这些藤甲都要了过来。
他和无当飞军从中挑选做工优良质量较高的,共得两千副藤甲,全部存放在辎重营,准备平定叛乱之后随军运回蜀地送往汉中。
姜远脑海中始终记得自己刚到泸水东南的那天叛军依靠藤甲顺流而下发起的偷袭,藤甲便于泅渡的特性他觉得或许可以加以利用,在日后的战争中起到奇兵突出的效果。
“统领,你怎么在这儿?”狼池找姜远找了半天,问了好多人才得知他在辎重营。
姜远放下手中的藤甲,转而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咱们什么时候进军?”
“这就得看阎都督的意思了。”姜远几次建议速进速战没有被采纳,现在也变得心态佛系看开了。
反正庲降都督是平叛的负责人,阎宇不急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做下属的老实听命就是了。
“这眼看天气越来越冷了,都督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狼池着急地在姜远面前走来走去,连连叹气。
“咱们冷,叛军也冷,都一样。”姜远摊了摊手。
“统领,这可不像你……”狼池惊讶地说道。
见姜远笑着不回答,他又说了一句:“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和阎都督合兵一处之后,就一点都不思进取了?”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难道要违抗阎都督,独自率领你们前进?”姜远反问道。
狼池瞠目结舌,一时也答不上来,只是觉得军队现在的状态有些反常,但他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残汉虎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