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兰城中四面火起,通往城外军营的西城门又被骚乱的南蛮占据,姜远思量之后决定率高骋等人先退回太守府。
太守府的围墙算是且兰城中最高最坚固的,且府内有一定的粮食和武器积蓄,内部也有类似地牢那般入口狭窄易守难攻的地点可用。
众人回到太守府时,发现府中尚有十几名小吏没有离开。这些人原本聚集在公堂前一副要与且兰共存亡的模样,看到姜远回来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如见救星般喜出望外。
“姜参军果然没有抛弃我们!”
“我等苦朱巡已久,身为汉臣死为汉鬼!”
“愿随姜参军死保且兰!”
见这些留在太守府的小吏们群情激奋纷纷表态,姜远不由得有些感动。疾风知劲草,这些人在如此危急的关头没有倒向乱臣贼子也没有独自逃生,若能挺过这一关便都是能够为国家担当治理南中之任的忠良。
考虑到己方要据守太守府,最好能够将此地的资源物尽其用,有这些本来就在府内当差的小吏帮忙是最好不过。
在场的小吏共有十二人,姜远把五名虎胆全部分派出去,让他们每个或领三人或领两人,先去将所有可以找到的重物寻来用来堵住大门加固外围的守备,以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叛军攻击。
随后,姜远带着高骋和鹿迷回到了位于下方的地牢,地牢内的尸体还没有清理掉,狭窄的通道内蔓延着浓厚的血腥味。
“高骋,去狱卒尸身上找找钥匙。”
“姜参军这是要释放囚犯?”高骋心中一惊,太守府地牢里关押的犯人大约有二三十个,基本上都是壮年男子,这些人全部放出来人数将比虎胆和小吏们加起来还要多。
姜远坚定地说道:“非常时刻用非常之人,告诉他们听我的指挥便可以将功赎罪!”
高骋将牢房逐一打开,催促囚犯们从里头出来,令他们在过道里排成两队。
姜远走上前去,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我是讨逆护军、虎步军参军姜远,奉天子之命巡视牂牁郡,如今太守朱巡勾连吴人策动叛乱,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平叛之后,罪重者可酌情减免刑狱,罪轻者不但立即释放且朝廷定有重赏!”
囚徒们面面相觑,姜远之前在地牢中与魏犀的死斗他们都看到了,对这个杀伐果断的年轻人心中已经有了七分敬畏,此时听到姜远要征召他们参与平叛将功折罪,大多数人心底已经跃跃欲试。
“愿意跟随我的,上前来。”姜远举手道,“怕死的可以留下,只要尔等不助逆贼,待祸乱平定后亦有嘉赏!”
“老子跟你!反正老子已经是个死囚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刀疤脸男人率先上前,拍着胸脯对姜远说道:“之前我都看到了,你是个好汉!”
姜远高兴地笑了,看向后头的众人:“好!还有人敢来吗!”
刀疤脸男人回头朝囚徒之中招呼道:“老胡,你不也是等着斩首的罪名吗!此时不拼一把,更待何时啊!”
话音方落,一个有着浓眉的方脸汉子也走了出来:“喊什么,这不是来了吗!”
姜远对高骋一偏脑袋:“带他们上去,到府库拿衣甲兵器。”
“好,姜参军你小心,有事就吹竹哨唤我。”高骋看了一眼还在犹豫的囚徒们,走之前指着地上的死尸对他们厉声威吓道:“尔等听好了,若敢对姜参军无礼,便如这些反贼一般!”
姜远心想他这倒是多此一举了,两名身强力壮的死囚都被带走,剩下这些人不足为虑,何况自己身边还有鹿迷在。
他朝鹿迷看了一眼,发现高骋离开之后她就变得紧张了起来,手也放在了腰刀的刀柄上。
“还有人想来搏一搏吗?”姜远说着轻轻拍了拍鹿迷的后背对他们说道:“我说话算话,这个蛮子曾经杀过官吏,但只要她能尽力助我平定这次叛乱,过往罪名概不追究!”
鹿迷昂首挺胸,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有一个威武士兵的样子。
姜远耐心地等待着,很快囚徒中便有两人结伴走了出来,余下的人仿佛也受到感染,接着是一人、三人……越来越多。
最终,地牢中的三十七名囚徒全部选择和跟随姜远去拼命一搏。
姜远没想到自己最终能够说服他们全员,他将其中两个本身染病的和一个年逾越六十的老人当场宣布释放,这一举动让囚徒们更加相信他是个言出必践的守信之人,众人心中最后的疑虑的猜忌也随之烟消云散。
率领众人离开地牢回到地面上,面对留在太守府帮忙的官吏们对他任用囚徒的疑虑,姜远力排众议当即给所有囚徒发放了衣甲和武器。
减去被释放的三人,一共三十四名囚徒被武装了起来,姜远从中选出了十个懂得开弓或者曾有过打猎经验的人,给他们额外配发了弓箭,编成临时的箭队交给一名虎胆指挥。余下的二十四人则分成四队,同样各由一名虎胆率领。
“现在你们个个都是伍长了。”姜远幽默地对那五名虎胆说道,“等平定牂牁回到汉中,我向义父给你们请功。”
五人齐声答道:“我等只求追随卫将军与统领誓死报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要轻言赴死,留着有用之身等下一次北伐。”姜远握着铁枪往地上重重一杵,“这是在咱们自家的地盘,容不得吴狗猖狂撒野!我敢断定,只要坚守半日,援兵必至!”
他这话不仅仅是说给虎胆们听的,更多是说给留下的官吏和刚刚得到武装的囚徒们听的,为的自然是给他们树立大汉必胜、反贼必败的信心。
但究竟有没有援兵、如果有何时会到,这些姜远自己心里也不清楚。按照他最初的谋划,这个时候陆雄和李胆早该调来城外的军队追剿搜捕朱巡和东吴奸细了,但他并没有料事如神的本事,且兰如今的局面瞬息万变,犹如敌情最复杂的战场。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姜远并不知晓。
但唯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在局势明朗之前,必须不遗余力地守住这处作为季汉统治象征的太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