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离开玉姬所在的宅院之后并未直接回馆驿,而是故意在城中绕了一圈,希望通过这种举动来引起陆雄的注意。
最终,在人流杂乱的集市,一名陆雄手下的虎胆悄悄从姜远身边经过,并将一张纸条借擦肩的机会塞进了姜远手中。
“馆驿前门有耳目”,姜远迅速读过纸条上的信息之后将其捏在掌心,让汗水慢慢把纸条浸透融化。
馆驿外头有朱巡眼线这件事姜远早就料到了,但他认为情况应该不会如此简单。而受限于纸条的大小,七个字已经挤在一起写的很勉强,陆雄也没法向他传递更多的信息。
朱巡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姜远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集市上人来人往,那名给自己传递消息的虎胆也早已隐没在人群中,看起来没有人盯梢跟随。
如今他也已经不敢奢望牂牁郡平安无事,只是不知道朱巡隐瞒的事情究竟是大是小。
若朱巡想要隐瞒的只是与郡将合谋杀良冒功,那倒还在可以掌控之内,姜远现在比较担心的是他是否有和外人勾结。
但现在他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事,只能等到明日于太守府见到郡将魏犀再看看情况了。
回馆驿的途中,姜远顺便捎上了一些食物,比起馆驿提供的饮食,他觉得还是自己亲手采购的比较安全。
“姜参军,你回来了。”高骋看到姜远的身影出现在馆驿内,顿时松了口气。
“你还真以为我会留在朱巡那里?”姜远笑了笑,将手中的白面馒头分给高骋两袋:“另一袋拿去给李副尉吧。”
高骋犹豫不安地问道:“可以吗?”
“怎么了?”
“姜参军难道……对我们一视同仁吗?”
姜远微微一笑:“你们跟着我大老远来南中受苦,做上官的也得犒劳犒劳下属不是吗?”
“小人不觉得这是受苦。”
“张将军在军中有什么酒食也会与你们分着享用的吧。”姜远让他但可安心手下,毕竟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高骋默默点头,张嶷对一般的士兵都没有偏见,何况他们这些做亲兵的呢?袋中温热的馒头发出香气,他闻到之后不禁有些触动,对姜远坦白道:“其实我还是更愿意留在军中,不过保护姜参军是张将军的命令,即便姜参军对我没有这么好,我也会恪尽职守的。”
“我何尝不想留在军中?”姜远附和着说道,“这个时候东吴的诸葛恪应该已经开始进攻曹魏淮南前线了吧……魏军之前调来援救雍凉的主力说不定又要奔赴东南,如果我们有足够的粮草,再次出兵也不是问题。”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军撤回汉中之后姜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各部轮换屯垦,汉中地广人稀,很是适合开发军屯。但靠在役的士卒屯田,也只能勉强抵上平时的一些日常耗粮,除非年成很好迎来大丰收,否则大军出征的粮草还是需要从别处征集调配。
从大军所用粮草的筹集与度支一事上也不难看出蜀汉国力薄弱,东吴尚且能够举兵二十万北伐,而己方却连养兵十万之上都稍显勉强。
“姜参军为何叹息?”高骋注意到了姜远遗憾的神情。
“我如今到了南中才发觉,原来汉人和蛮夷之间矛盾如此之深,难怪南中偌大的地方却不能尽力开发利用。”
“或许只有像诸葛丞相所做的那样,将部族整体内迁,才有改善的机会。”高骋悲观地说道。
姜远摇头:“蜀中尤其是成都附近的土地都已经各有其主,朝廷没有再多的大片沃土可以安顿南中内附的百蛮了。北面汉中等地倒是有土地可赏赐,但那里太靠近边境,只能开发军屯,并不适合大量百姓迁去开垦。反观南中广袤,山林荒芜,应该地尽其用才是。”
益州本就是大州,南中的土地与益州相比也不遑多让,而且气候温暖湿润适宜耕种。益州本土的人口大部分已经造册登记,税赋产出也基本保持稳定,短期内很难再有大的改变。倒
是南中地区有大量没有被算入户籍的人口,若能将这部分人转化为在籍之民并教导耕种,定然可以为朝廷增加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
“姜参军所想的很好,但实施起来恐怕很难。”
“我听说张将军当初驻守南中时,曾得到越嶲郡无论夷汉百姓的爱戴。既然张将军可以做到,说明南中的民心并非不可掌控,蛮夷也并不一定像某些人认定的那样反复无常背信弃义。”姜远对此还怀有很大的信心,望着高骋说道:“有无当飞军这样一支特殊的军队存在,本身对此就是一种很好的佐证。”
高骋苦笑一声:“像张将军和姜参军这样能理解我们的人恐怕并不多,无当飞军在战场上拼死建功,也只是想为族人博得更多的认同和更好的待遇而已。姜参军拿我们的例子来印证南中民心可用,似乎也有些不妥。”
“但南中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姜远认真地说道,“放任这样广大的土地和这么多的人口游离于朝廷的有力管辖之外,是一种极大的浪费。为了顺利完成北伐大业,我们需要凝聚这股力量。”
“姜参军打算怎么做呢?”
“就从牂牁郡开始,我要先摆平朱巡。”姜远压着声音说出了自己的决心。
他示意高骋跟随自己前去李胆的房间,进屋之后合上门,把今日朱巡打算拿私宅和美人来笼络自己的事情对两人透知,同时也说出了自己已经用道路上看到的袭击之事反向试探了朱巡。
“朱太守有何反应?”高骋问道。
姜远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能从中看出什么来。
“那……姜参军你就没有对宅子和美人心动吗?”李胆关注的问题与高骋截然不同。
姜远敷衍地笑了笑,打算直接略过这个话题。
没想到李胆有些不识好歹,见他笑而不语于是又问了一句:“难道朱太守想送你的美人不够好看?是不是比不上那位来南门送我们的费小姐啊?”
姜远后悔把高骋叫道李胆屋中来商量事情了,他本意是照顾伤病,但现在看来这家伙根本不需要自己关心。
“说正事。”姜远清了清嗓子,“明日我要去太守府与朱巡见面,他答应把军将魏犀也喊来,到时候应该可以把我们路上见到的那起袭击拿到台面上好好商讨。”
“那我们要做什么?”高骋问。
“我接到提醒,馆驿外面有别人的耳目。”姜远沉吟道,“这样,明日你照旧跟我去太守府,李副尉就继续留在馆驿。不过你要小心,说不定我们不在的时候会有人找上门来。”
“啊?”李胆一听自己要独自面对找上门来的人,顿时就不想干了,同姜远讨价还价道:“能不能让高骋留下来保护我?”
“放心,上门的人不是来动粗的。”姜远嘱咐道,“只是李副尉要小心被套出话来。”
“不管人家问什么,我都说由姜参军做主,这样可以吗?”李胆问道。
姜远想了想,点头答应:“可行,不过我要你留意观察对方,最好能反过来套到些话。”
“我……我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