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越留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径自去了浴室。
夏悠悠朝他离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赶紧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也没闲情挑挑拣拣,随手拿了内裤跟睡衣。
这间水屋宽敞,空间感十足,也正是因为如此,阻隔几乎没有,一眼就能望尽房间里的一切。
夏悠悠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思忖了几秒,背过了身。
一时半会儿他应该不会出来才是。
夏悠悠解了系在腰间的绑带,拿起内裤迅速地穿好,又脱了浴袍,刚拿起自己的睡衣,准备往身上穿。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推门声,夏悠悠赤|裸的身躯蓦地一僵。
她迟疑了几秒,立刻将衣服挡在胸前转过身。
陆绍越沉敛的面容出现了几分尴尬,手拿起来又有些无措地指了指,低声说道:“我拿内裤。”
夏悠悠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嗔怒道:“你先把眼睛闭上!”
陆绍越很识趣地闭上了眼睛,努力将嘴角的弧度压平。
夏悠悠刚洗过澡的皮肤瓷白干净,现在却被层层绯红铺满,周遭像是有一团烈焰灼烧,烫得她几乎要晕厥。
陆绍越颀长的身影立在那里,夏悠悠又觉得碍眼,凶巴巴地命令:“你把门关上,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再开门出来。”
陆绍越闭着眼睛,两手在空中摸索了几下,总算触碰到了推门,一阵熟悉又尴尬的声响后,房间又归于平静。
夏悠悠心跳剧烈,虽然是背对着浴室的门,可还是有种被看光了的错觉。
她现在也懒得去深究这个流氓是无意还是故意,总之过了今晚,她一定要让他滚出这间房。
夏悠悠忍着赧意穿好自己的睡衣,然后钻进了被窝,完全不顾还在浴室等待指令的陆绍越。
陆绍越眸色深谙,脑海里不断浮现刚才看见的画面,瓷白光滑的皮肤,盈盈一握的纤腰,还有那修长的美腿。
潋滟春色,逼人发疯啊。
他倒没有急色到故意偷窥,真的是赶巧,只不过她现在恐怕已经定了他的罪。
久未等到外面的声响,陆绍越就清楚要是他乖乖听话,今天就得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度过了。
他将花洒打开,冰凉的水从头顶直落下来,冲刷着这具发烫的身体,只是脑子一旦开小差,一切都是无用功。
陆绍越在浴室冲了近一个小时的冷水澡,才将体内的那股燥热压下去。
推开浴室的门,房间里安安静静,只有床上隆起一团,连脑袋都看不见,看身形应该是浑身蜷缩了起来。
陆绍越走到床边,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她,柔声问道:“知道你没睡,不怕闷?”
夏悠悠挣了挣,不理他。
陆绍越又诚心诚意地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虽然觉得你可能不信。”
夏悠悠又挪了挪位置,依旧没声没响。
陆绍越试着去拉拽她的被子,夏悠悠铁了心跟他作对,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被子。
总之她现在不想看见他的脸,免得一气之下将他的脸抓花。
虽然是他活该。
陆绍越不擅长这种幼稚的较劲方式,语气微沉地威胁:“你觉得我力气大还是你力气大?自己出来。”
被他这种恶劣的态度气到,夏悠悠蓦地坐起身,双手在他身上乱舞乱打:“你还敢颐指气使?”
陆绍越任她发泄个够,才将她的手腕握在掌心,沉眸凝望着她,再次耐性地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何必做这种讨你嫌的事情?”
夏悠悠愠怒地瞪着他,渐渐地眼眶水雾氤氲,通红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陆绍越被她的反应弄得手足无措,笨手笨脚地去擦拭她的泪水,语气柔软到不行:“悠悠,你别哭,都是我的错,我检讨,你要是真生气再往我身上打,哭肿了眼睛可就不漂亮了。”
夏悠悠漆黑的眼睛因为哭过,显得越发娇柔,她本来是无声的,可听了陆绍越示弱的话后,反倒哭得更加厉害,抽抽噎噎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你无论做了多过分的事情,随便哄两句,我就会消气原谅你?”
“我哪敢?我就差供着你一天三炷香了。”
“你还敢说没有?”夏悠悠红通通的眼眶充满了控诉,“之前就不说了,就这次旅行,我跟木木计划得好好的,你偏偏来掺一脚,你跟我同一间房的目的就是刚才那种?还是还有更过分的?”
陆绍越被冤枉了也只能将苦果往肚子咽,她此刻气头上,就算说再多也于事无补,只能好言好语地哄着:“你要环球旅行一个月,我得多心宽才会放任你出去这么久啊,谁知道你会不会沿途跟谁看对了眼,将我抛诸脑后啊?悠悠,我不跟着你点,不是给别人可乘之机吗?”
夏悠悠哭了半晌,嗓音变得沙哑软糯,她忿忿不平地说道:“总之,只有今晚,你明天就搬离我的房间,我不管你睡海里还是睡沙子里,总之不能再踏足我的领域。”
陆绍越将她的眼泪擦拭干净,又将她的长发全部撩到后面,用一缕发带松散地绑起。
因为哭泣,她的额角沁了一些薄汗,陆绍越低眸看她,喑哑地开口:“你要是觉得这样才放心我,我现在就离开这间房。”
夏悠悠抬眸,脸上有几许怔愣,抿着唇不说话。
她不得不怀疑他在用攻心计,试探她的想法。
陆绍越很绅士地放开了手,俊美的脸庞沉敛冷清,低低地说道:“我的行李箱先放你这里,等明天有空出来的房间再来取行吗?”
“可以。”夏悠悠应得很轻。
意识到眼前的阴影消失,夏悠悠的指尖缠了颤,又攥紧了被子。
房间里有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知道是陆绍越在穿衣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结束了穿衣。
夏悠悠双手抱着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这才微微地抬眸。
灯光投下,筛落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凌厉的面部轮廓,漆黑似墨染的瞳仁里,有着流动的复杂情感。
清冷的长影伫立在那里,显得孤寂可怜。
夏悠悠的心被针刺般,有一点点痛麻,闷闷地开口:“你今晚要睡哪里?”
“这里有彻夜营业的场所,我将就一晚无碍。”
“哦。”
“今夜可能会有大雨,记得睡前将窗户关好。”
夏悠悠侧过脑袋看了一眼窗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那我走了。”陆绍越低沉地说道。
夏悠悠没什么反应,他将自己的形象塑造得如此可怜委屈,无非是希望她开口留他。
而他们都清楚,她一旦开了这个口,一切都将变得不同。
房门关闭的声音打破了房间的沉寂,只不过几秒的时间,又恢复了平静。
夏悠悠扬起脑袋,双眸有些迷离。
真的这么容易就被打发走了啊?
这样的局面就像在说她误解了他似的。
夏悠悠没有多开心,反倒情绪更低落了,长长的眼睫毛低垂,盖住了她眼里的失落。
她就这么双手抱膝坐了许久,坐得腰酸背疼,双腿发麻,才有了一点动静。
而就在这时,窗外如陆绍越所说的,下起了雨,丝丝缕缕的雨水倾泻进来,淋湿了窗户附近。
她匆匆忙忙地去关窗关门,将一切隔绝在外面。
夏悠悠走在宽敞静谧的房间里,视线瞟到陆绍越的行李箱,负罪感蹭蹭蹭地往上冒。
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他喜欢在她面前讨要功劳,可是偏偏涉及到重要的事,他从来都是默默地做。
就像这次夏氏集团的危机,她知道他做得远不如她看见的这么少,但是他一个字也不说。
她也知道她对他的态度一点都不好,但是他却毫无怨言。
不过是仗着他喜欢罢了,才会有恃无恐。
夏悠悠蜷缩在床边,手机拿在手上,界面停留在陆绍越的号码上。
屏幕暗了,她就点一下,暗了她就点一下,只是迟疑了许久,都没勇气将号码拨出去。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雨帘倾盆而下,挡住了海岛的盛世美景。
夏悠悠眉头轻蹙,心情压抑得宛若灰蒙蒙的天色。
忽然手里的手里铃声大作,夏悠悠身躯惊了一下,垂眸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眸光瞬间亮了几度。
她急急忙忙地按了接听键,手机拿在耳边又咬紧了牙关,别扭地不发出一个音节。
“悠悠,现在雨很大,门窗关紧了吗?”陆绍越低沉的嗓音萦绕在耳畔,带来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嗯,关好了。”夏悠悠乖巧地应道。
“要是害怕的话,我这边不挂电话。”
夏悠悠鼻尖酸涩,虽然知道他有故意示弱为自己争取权益的嫌疑,可还是忍不住情绪发酵,她低哑地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在大堂的茶吧。”
夏悠悠差点信以为真,要不是电话那头的雨声太过清晰响亮。
她缓缓地站起身,光裸的脚丫踩在木质地板上,几乎听不见声响。
她亦步亦趋地走到门边,空闲的手握在门把上,问他:“你有没有在撒谎?要是我知道你在骗我,我明天就收拾东西回都城,你以后也别想我再跟你说一句话。”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了,衬得这磅礴大雨越发肆意清楚。
静默了半晌,陆绍越低哑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我在门口。”
话音刚落的瞬间,夏悠悠就打开了房门,果然见他站在屋檐底下。
雨丝打湿了他的衣服跟裤子,脸上也清楚可见水珠。
夏悠悠的指尖因为用力而白了几分,低低地骂道:“你是笨蛋吗?”
陆绍越挂掉电话,长腿迈了几步,身影便立在了她跟前,深眸如泼了墨般浓稠漆黑,磁性的嗓音在这样的雨夜里显得更加蛊惑:“我担心你害怕。”
夏悠悠并不是胆小的人,可身在国外的第一晚就碰到了这样的天色,的确很难安心地睡着。
“所以你就准备在我门口淋一夜的雨?陆绍越,你倒是会为自己塑造深情的形象。”
“我确实是深情,而且我觉得我今天也不必淋一夜的雨。”
这种胜券在握的模样又让夏悠悠后悔自己的心软,气得想再次关上房门,陆绍越先一步用脚卡在门缝之间。
夏悠悠冷嗤道:“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先前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全是假的对不对?什么有空闲的房间就将行李箱搬出去,我看你根本是想赖着不走,我——”
夏悠悠未尽的话全部吞没在唇齿之间。
她就知道这个人人面兽心,不该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