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夏悠悠跟陆绍越等在酒店包厢一天,未有一人前来,不是称有事就称有病。
起先她还挺愤怒,渐渐地心里也平静了,似乎对这些人多变的面孔已经麻木了。
“想吃什么?我请客。”夏悠悠淡淡地说道。
陆绍越面容沉静,只是眸色复杂,他起身走到门口,夏悠悠略显纳闷。
紧接着房间的灯光蓦地暗了下来。
夏悠悠的心跳有几秒的紊乱,直到一个熟悉的怀抱拥住她,磁性低哑的嗓音在她耳畔缓缓响起:“靠着我哭一会儿。”
“我没想哭。”夏悠悠倔强地说道。
“那就让我占点便宜,抱你一会儿。”
夏悠悠的脑袋埋在陆绍越的胸膛,干涩的双眸滴不出一点眼泪,她就睁着眼睛,看着黑茫茫的包厢。
如同她这阵子的生活,暗黑得让人绝望。
奶奶住院了,大哥失踪了,公司也可能要被别人抢走了,可是所有事情她都束手无策,活像个没用的废物。
陆绍越的声音在黑暗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沉哑,他开口道:“每个人都各有所长,你无需将所有压力扛在肩上,那样只会逼得自己窒息。”
“陆绍越,你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夏悠悠之前都没问过陆绍越近些年的事情,可是现在她无比佩服他,他在都城毫无根基,是怎么做到短短几年就扶摇直上的?
“靠算计,靠拼命,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别人有的顾虑,我没有,我就比别人多了份胜算。”
陆绍越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夏悠悠知道商场如战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是真有本事的人。
她要是有他一半的能力,如今就不会如此落魄了。
夏悠悠哭得无声无息,只有温热的液体沾湿了陆绍越的衬衫前襟。
这股滚烫的滋味让陆绍越的心尖被刺得痛麻,连带着内心深处那阴暗的一面又开始翻滚。
黑暗下,他的面色是不加掩饰的森冷。
夏悠悠连日来的心力交瘁,经过这一通哭泣,累得睡倒在陆绍越的怀中。
他打电话叫了司机过来,自己则抱着夏悠悠坐进了后座。
许是真的累惨了,车子开到夏家别墅,她依然没醒。
陆绍越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进去,佣人们看见这幕场景有些踌躇。
夏悠悠最近的状态她们都有目共睹,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但是任由陆绍越将她抱进她的闺房,她们又不敢做这个决定。
陆绍越低声说道:“你们随便一个人随我来,我放下她就离开。”
佣人连连点头,走在前头,引领着陆绍越去了夏悠悠的房间。
佣人想开灯,被陆绍越制止了,她现在对外界很敏感,环境稍有变化,就可能察觉。
借着走廊里微弱的灯光,陆绍越将夏悠悠放到床上,只是当他准备抽回自己的手时,夏悠悠的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纤长的睫毛动了几下,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陆绍越没动静了,夏悠悠情绪很快便稳了下来。
佣人看见这幕,偷偷去拭泪水,夏悠悠其实心很大,睡眠质量也很好,从来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而失眠,但是最近她经常睡不着,还会像游魂一样在客厅里闲逛。
能安稳地睡几个小时都成了奢望。
陆绍越一边拍抚着夏悠悠,轻轻地哄着她,一边小心地抽出自己的手臂。
又给她掖好被子后,陆绍越才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
他在别人面前向来是冷峻的面容,佣人连正眼都不敢看他,关上房门后,小声说道:“麻烦陆先生了。”
陆绍越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佣人,淡漠地开口:“如果家里有事,打我这个电话。”
佣人小心翼翼地收好后,应道:“我知道了。”
陆绍越的视线在房门上轻轻掠过,便朝楼下走去。
等他坐进车里,眉宇间迅速地散开阴郁,拨了个电话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得让他们知道做墙头草的下场便是一无所有。”
挂了电话,陆绍越扯开衬衫领口,烦闷扼得他呼吸很是急促。
微微垂眸又看见了胸膛处那片已经干涸的泪痕,眸色顿时阴沉了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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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越的事情全权交给了贺元洲,他一个闲赋挂名总经理,累得够呛,终于杀上了门。
陆绍越刚洗过澡,深蓝色的睡袍松垮,隐约露出一片健硕结实的胸膛。
贺元洲看见这副香艳的画面,眸色微闪,陆绍越冷冰冰地说道:“我挖了你的眼睛。”
“是你自己不知检点,穿成这样,还怪我多看了?”
陆绍越紧了紧系带,对着电脑快速地浏览屏幕,贺元洲悄悄地挪过去,目测能力完全不如他,还没看清是什么,已经被他翻过去了,干脆作罢,凉飕飕地说道:“你是想入赘了夏家了是吧?鼎越的事情全部丢在一旁,一门心思都在悠悠身上。”
“不是你说的,要趁着女人最虚弱的时候,给予温暖,她很容易感动的吗?”
“你少拿我的话来反讽我,你的手段我自愧不如。”
陆绍越的目光始终在电脑屏幕上,面容沉稳,不见丝毫情绪变化。
贺元洲好奇地问道:“你在看什么啊?”
“潘琴雪那个宝贝儿子的风投公司。”
“你要搞垮他?”贺元洲忽然摩拳擦掌兴奋了起来。
众人只知陆绍越是在近几年忽然窜出来,其实他在大学期间便是风投的高手,几个大项目都是在他的手上做成的,只不过那时候他籍籍无名,连挂名的资格都没有。
陆绍越并未回答贺元洲的问题,又是浏览了十几分钟,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的盖子。
贺元洲笑嘻嘻地请求:“让我也参与一份呗,好久没跟你玩这套了,心痒。”
陆绍越寡淡地瞥了他一眼,开口道:“你如果想不务正业的话,将辞职信交给我就行了。”
贺元洲忿忿不平道:“你以为我不敢?没有了我这个任劳任怨的打工仔,看你哪有时间去讨好你未来老婆。”
“我要速战速决,要是能赶在夏氏股东会议前给他一重创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一周后便是股东大会了,这么短的时间??”贺元洲惊愕得目瞪口呆。
“应该没问题,所以这周,你别烦我。”
“我烦你??陆总,你有没有良心啊?你自己不顾鼎越就算了,还将兢兢业业的我说成这样?你不会于心不忍吗?”
“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放你半年假可以了吧?现在,out。”
“这还差不多。”贺元洲总算满意了,顿了顿,又不死心地问道:“真的不能让我参与其中?”
“你会拖后腿。”陆绍越冷漠脸。
贺元洲如遭晴天霹雳,他的能力也是杠杠的好吗?只不过微弱于他而已,就这样被嫌弃了。
就在这时,陆绍越的私人电话响了起来,显示着没存的座机号码。
他将手机接通,放在耳边,淡淡地问道:“哪位?”
“陆……陆先生,悠悠她……她似乎发烧了,额头很烫,人也迷迷糊糊的。”
陆绍越眉宇紧拧,嘱咐道:“叫家庭医生了吗?我现在过来。”
挂了电话,贺元洲也是一脸肃静:“悠悠病了?”
“嗯。你走的时候帮我锁门。”
陆绍越回房换衣服,贺元洲小声呢喃:“堂堂陆总沦落到做二十四孝保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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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陆绍越驱车到夏家别墅时,医生已经看完了夏悠悠,似乎是在等他前来。
陆绍越问道:“情况怎么样?”
“应该是这阵子压力太大了,又没休息好,导致身体负荷过重才发烧,药物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还是不能思虑过多。”
陆绍越面色沉郁,现阶段让她别想太多,怎么可能?
一个佣人匆匆忙忙从楼上跑下来,慌里慌张地说道:“悠悠刚吃了药,就吐了,看她很难受。”
医生回道:“发烧呕吐是正常现象,但是一定要及时补充水分,脱水就麻烦了,最好先熬点清粥让她填填肚子,如果一小时后,温度还是没有退不下,再喂她吃颗退烧药。”
“厨房已经在熬了。”
“如果吃了药又吐了,温度还是不退怎么办?”陆绍越面色凝重地问道。
“退烧药不能吃得太频繁,只能先采取物理降温。”
“我上去看她。”陆绍越语气略显急迫。
“陆先生还请等等,悠悠的衣服都吐起来了,正在给她擦身体换衣服。”佣人为难地说道。
陆绍越的步伐蓦地顿住,挺拔颀长的身躯立在楼梯处。
约莫十来分钟后,有个佣人拿了一个篓子下来,说道:“好了。”
陆绍越修长的双腿直接两阶楼梯跨上去,瞬间身影就消失在楼梯口。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夏悠悠的床,她躺着没动,深栗色的卷发凌乱地铺在枕头上,还有小部分落在白皙的肩膀上,病容让她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陆绍越坐在床沿,伸出手探了探额头的温度,还是滚烫,脸颊也烧得红扑扑的。
似是感觉到了触感,夏悠悠眼皮动了动,半睁开眼眸,视线朦朦胧胧的,只看得见大概轮廓,开口后嗓音沙哑得厉害:“陆绍越?是你吗?”
“是我。”
“你怎么在这里?”
“你发烧了。”
“哦,怪不得感觉脑袋这么重。”夏悠悠语气很淡,没了以往的娇气。
“想不想喝水?”
“嗯。”
她的喉咙火辣辣地疼,就像有人在用刀子锯它一般。
陆绍越试了水温,手臂穿过夏悠悠的后颈,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上半身,将杯沿抵在她的唇边。
夏悠悠喝水喝得很急,像是干渴的沙漠旅人忽逢绿洲般,瞬间就喝了大半杯水。
润了润嗓子后,夏悠悠被烧得迷糊的意识渐渐地清醒了几分,睁开眼睛,看着明显洗过澡的陆绍越,问道:“几点了?”
“十二点多。”
“半夜?”
“嗯。”
“你不必特地赶过来,你又不是医生,帮不了什么忙。”
“起码还能喂你喝水。”陆绍越从善如流地回道,将杯子置于一旁。
夏悠悠微扬嘴角:“那你也太大材小用了。”
佣人将清粥端上来时,陆绍越又从容地开口:“我来。”
佣人看了眼夏悠悠,她微微颔了颔首,佣人便将粥交给了陆绍越,不忘说一句:“还比较烫,陆先生小心。”
夏悠悠看佣人一副担心陆绍越不会伺候人的模样,顿时有些想笑。
她其实也没想到他的动作那么娴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以前真没这么对待过别人?
陆绍越面容沉稳,很是熟练地将清粥的上面一层刮过来,微微吹了下,递到夏悠悠的嘴边,柔声说道:“试试温度。”
夏悠悠的眼睑眨了眨,动容地开口:“陆绍越,我得告诉你,你的分数在蹭蹭蹭地往上涨,高兴吗?”
“要是用照顾生病的你来加分,我倒不稀罕这些分数了。”
夏悠悠含了一口清粥,眉头微蹙道:“淡而无味。”
“你刚吐过,先将就一下,等你好点了,再让厨房做好吃的给你。”
“我想吃你做的蛋糕。”
“好,你有什么愿望,我都满足你。”
夏悠悠眼眶又有些酸涩,她的愿望简单得很,只希望家人能平安无事,但是这要求对于陆绍越却是天大的困难,她不能强求他满足她。
陆绍越又舀了一口粥喂她,沉哑地保证:“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满足你。”
夏悠悠破涕为笑:“陆总还是不要随便许诺我比较好,否则实现不了,我可是会打你的哦。”
陆绍越笑了笑:“我对你从来是一诺千金。”
夏悠悠微怔,吃了半碗粥后,才轻声回应:“我愿意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