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悠悠对于感情这块还是挺敏锐的,除了在陆绍越身上栽过一回。
她那天对陆绍越的话嗤之以鼻,但其实能觉察到江温书对她可能有好感,再加上夏老太太的极力撮合,为了避免误会,她邀请了林咏慕一起去听演奏会。
两人在位置上坐下不久,音乐厅内的灯光就暗了下来。
夏悠悠对小提琴有限的知识都源于江温书,但是不妨碍她对美好声音的欣赏。
一曲完毕,她身旁的位置才有人落座,晦暗的环境依然能辨别出这人的行动困难。
忽然夏悠悠像是察觉了什么,偏过脑袋一看,来人俊美的面容正挂着一抹淡笑。
果然是陆绍越。
“你来干嘛?”夏悠悠压低了声线问道。
陆绍越的视线在她旁边的林咏慕身上逗留了片刻,眸底闪过一丝促狭,沉声回道:“陶冶情操。”
夏悠悠:“……”
她正襟危坐,没理会陆绍越忽然的出现。
陆绍越见她看得认真,于是挨近她的肩膀,温热濡湿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颈项,沉哑地开口:“悠悠,你听得这么认真,懂小提琴吗?”
夏悠悠面不改色地说道:“比你懂。”
陆绍越玩味地笑道:“你确定?”
夏悠悠不禁回想起了上回打台球的事情,这个流氓似乎对什么都天赋异禀,她懒得跟他杠,愠怒地低语:“你要是不想听就出去,不要一直打扰我,而且你这种行为是对演奏家的不尊重。”
陆绍越慵懒地说道:“好,尊重你那位演奏家同学。”
陆绍越倒是坐好了,摆出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修长的手指在腿上有节奏地敲打着,搞得跟个行家似的。
夏悠悠的心情却被破坏殆尽,本来她就不是很懂得欣赏小提琴,现在身旁还多了陆绍越的存在,越发觉得时间难熬。
整场演奏会除了开头的那个插曲,陆绍越都规矩得不像话,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来享受这场听觉盛宴。
期间她视线瞥过去看了几次,他都用一副“我有打扰到你吗”的表情回视她,倒显得她像个破坏气氛的人了。
演奏会结束,掌声响起,灯光亮起。
夏悠悠拿好事先准备的鲜花,正准备前往后台庆贺江温书演奏会的成功,就被陆绍越颀长的身躯给困在了座位上。
暗蓝色的西装笔直挺括,暗纹藏在纵横交错的丝线里,浑身透着矜贵的气质。
除了单脚离地。
夏悠悠之前觉得陆绍越这个人冷静得过了头,连感情都要算得毫厘不差,可是这阵子的行为又完全打破了她的想法,为了夏砚章以身犯险,坐着轮椅去她家,现在又瘸着一条腿来听演奏会。
表现得像在争风吃醋,可是他根本不是这样的性格。
就在夏悠悠怔愣的时刻,陆绍越已经贴近了她的耳畔,那股带着热气的呼吸不断地喷打在她的脸颊,低哑地说道:“拿着鲜花送给对你有企图的男人,你的心真大,深怕他知道自己没机会吗?”
夏悠悠真想拿那束鲜花砸在陆绍越的脑袋上,冷嗤道:“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你没机会了,你怎么还穷追不舍?”
陆绍越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拿我跟他比?我们在你心里的地位都不是一个阶梯的。”
“你真是自恋得让我觉得你可怜,活在自己虚构的世界里。”
陆绍越的虎口顶着夏悠悠的下巴,指腹在她白皙嫩滑的脸蛋上轻轻摩挲,营造出一种暧昧缱绻的氛围。
夏悠悠抬起膝盖警告道:“这么狭小的空间,不知道陆总还能不能成功避开。”
陆绍越轻笑道:“你怎么就这么看不惯我的下半身?三番两次地要伤它。”
夏悠悠蓦地面红耳赤起来。
谁看不惯他的下半身了?关她什么事?要不是女性的力量天生弱于男性,她用得着攻击他脆弱的部位来寻求解脱吗?
一旁的林咏慕羞赧地低垂了脑袋,离开不是,留下也不是。
趁着夏悠悠不防,陆绍越夺过她手里的鲜花,丢到林咏慕的怀里,面色如常地开口:“麻烦林小姐将这束鲜花送给今天的演奏家吧,悠悠就不去了,她得搀着我。”
“谁要搀着你?”夏悠悠不爽地反驳。
“你忘了我这腿怎么受伤的?”陆绍越漫不经心地反问,顿时噎得夏悠悠无言以对。
林咏慕拿着鲜花,碍于陆绍越强大的气场,硬着头皮问夏悠悠:“悠悠,那么我把鲜花给温书送过去?”
“好,替我跟温书说声抱歉。”
等林咏慕的身影离开了,夏悠悠鼓着腮帮子,恼怒地睨了陆绍越一眼。
陆绍越厚着脸皮将手臂架在夏悠悠的肩膀上,虽然隔着衣服,可是也几乎称得上肌肤相贴,夏悠悠面色微烫,没好气地开口:“你腿瘸了就该在家里待着。”
“不在你眼前晃荡,怎么勾起你的内疚感?”
夏悠悠:“……”
简直厚颜无耻。
陆绍越一米八五的身高,足足比夏悠悠高出了一个脑袋,男人的骨架又重,夏悠悠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搀得住,两个人走得歪歪斜斜,还没走多久,她就得停下歇一歇。
夏悠悠委屈地控诉:“你有几斤啊?怎么这么重?”
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肩上。
“142斤。”
夏悠悠小声嘟囔:“怪不得这么重,都快是我的两倍了。”
“你——瘦骨如柴。”
“陆总,这叫身材苗条。”
“你顶多85斤吧?”
“你怎么知道?”
上回她称体重,正好是84.9斤。
“别忘了我又抱过你,又背过你的,心里大致有个数。”
夏悠悠脸颊晕染开一片绯红,轻嗤道:“陆总似乎缺乏对‘轻薄’的认知,才会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
“我道歉,对不起。”
这人认错认得太快,害得夏悠悠没了发作的余地,只能淡然地开口:“认错认太多了,会显得诚意不足。”
“夏大小姐真难伺候,认错也是错,不认错也是错。”
“你想说我蛮不讲理吗?”
“哪敢?”
退场时人流拥挤,夏悠悠搀着陆绍越走路本来就前进困难,还得注意着台阶,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推搡了下,膝盖险些跪在台阶边缘。
陆绍越眉头紧皱,迅速将人护在怀里,因为惯性往后倒,他已经用另外的手支撑了下,尾椎依旧撞到了座位把手上,痛得血色退了几分。
夏悠悠忽然被一股清冽的气息包裹,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刚想挣脱他的怀抱,就听见陆绍越隐忍着痛楚的声音:“先别动。”
夏悠悠起先还怀疑他故技重施,又耍什么手段,只是很快注意到他们倚靠着的座椅,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撞到哪里了?”
不仅是撞到了尾椎,为了稳住两个人的身体,他受伤的脚还踩在了地上。
等到拥挤的人潮离去,夏悠悠急迫地想要查看他的伤势,陆绍越打趣地笑道:“我是不介意在这片空旷的环境下任你为所欲为,但是怕你脸皮薄。”
要查看他的伤势,势必得掀起他的衣服,这可是公众场合,而且是万人音乐厅。
太羞耻了。
夏悠悠用冰冷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以冷却热度,垂下眼睑,低声问道:“还能走吗?”
那瞬间的痛楚很明显,不过现在缓过来了一些,可是陆绍越惯于喜欢在夏悠悠面前暴露脆弱的一面,紧皱着眉头回道:“我尽量。”
将隐忍跟痛苦都表现了一半,成功勾起了夏悠悠心软的毛病,她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你靠我肩上吧,我应该能撑住。”
陆绍越正得逞,忽然听见一道温润清亮的男声开口:“悠悠这小身板怕撑不住陆总,还是我这个男人来吧。”
夏悠悠见到江温书喜上眉梢,说道:“太好了,我都快垮了,平时见陆总威风八面,出入一群人跟着,如今残了一条腿,竟没有前呼后拥的排场了。”
江温书淡笑道:“说不定陆总就是故意的。”
夏悠悠微怔,紧接着望向陆绍越的目光多了几分愤懑。
觉得以陆绍越的人品,绝对干得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陆绍越轻描淡写地说道:“怪江先生的演奏会太卖座,他们进不来。”
“承蒙陆总的夸奖。”
江温书说话的同时,粗暴地将陆绍越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陆绍越闷哼一声,像是扯到了伤处。
夏悠悠眉头微蹙,仿佛感同身受般,但是并没有出声提醒江温书,说不定陆绍越是故意卖惨。
林咏慕走在夏悠悠的旁边,担心地问道:“陆绍越没对你怎么样吧?”
“大庭广众的,他一个残废能对我怎么样?”
“悠悠,我觉得你不能太轻视他,就算瘸了一条腿,想吃了你还是绰绰有余。”
夏悠悠耳根蓦地烫起来:“胡说八道什么?”
“我都看得出来他想将你吞噬殆尽的眼神,你别说没感觉?”
“平时都是我调戏你,你现在学会打趣我了?”夏悠悠羞恼地去挠林咏慕的痒痒。
林咏慕笑着求饶,完了贴着夏悠悠的耳畔说道:“你可千万别跟他独处,容易被他占便宜。”
夏悠悠心想不独处都被他占尽了便宜,独处真要被他吞入腹中了。
一行人到了门口,陆绍越的助理急忙上前扶住陆绍越。
夏悠悠离得他有半米远,别扭之下还是开了口:“你刚才撞得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说很痛你肯定觉得我撒谎,不如亲自陪我去医院看看?”
“我没空。”夏悠悠本能地拒绝。
陆绍越似乎也料到了,淡淡地笑了笑:“那我给你发医生报告。”
夏悠悠:“……”
还非得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没撒谎了啊?
“陆绍越,你真无聊。”
“毕竟我在这里信用不好,我得为自己加几分回去。”
“你别耽搁了,快去医院看看吧,要是落下个半身不遂的毛病,我还得背锅。”
“晚点联系。”陆绍越故意当着江温书的面说道。
送走了陆绍越这座瘟神,夏悠悠顿时松了口气。
江温书正想开口,夏悠悠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朝江温书抱歉地笑了笑,接起了电话。
“夏小姐,你上回存放在我们这里的腕表修好了,你看哪天方便就过来取吧?”
上回听陆绍越说起腕表的事情,夏悠悠就托了李俊风的关系,让人紧急调了原装配件。
手表店离音乐厅不远,于是夏悠悠回道:“行,我就在附近,应该不出半个小时就能到。”
挂了电话,又对江温书说道:“温书,我现在有点事,你的庆功宴不必等我了。”
“什么事这么紧急?”
“嗯,朋友托我帮他修一块表,现在好了,我得去取。”
“这也不算紧急的事情,非得现在吗?悠悠,我这场演奏会完了,不日就会离开都城了。”
取表的确谈不上多紧急,刚才听演奏会时她又没有全身心投入,说不定还因为陆绍越的关系,让江温书不痛快,便答应道:“那行吧,我晚点去取。”
夏悠悠又跟手表店的人通了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关门,看能不能在庆功宴结束后去取手表。
被告知是十点关门,夏悠悠盘算着实在不行她就提前离开庆功宴好了,于是跟店里的人说好会在十点之前去取,让人好好保管腕表。
庆功宴进行到九点的时候,夏悠悠就跟江温书打了招呼,表示自己得先离开。
去往手表店的路上,店里的人又打了电话给她,告诉她手表店遭遇了窃贼,很不幸她的手表也在被盗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