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明亮的灯光落在夏悠悠的掌心,照得那个伤口越发触目惊心,她愁眉苦脸地问道:“医生,这应该不会留疤吧?”
她的一双手白皙娇嫩,干净无暇,要是多了道丑陋的疤痕,她可接受不了。
医生笑笑:“不会。”
大腿的痛楚也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有一块淤血而已,过阵子就能散。
检查完,夏悠悠总算放了心。
陆绍越要送她回去,她严词拒绝,陆绍越这回倒没有勉强她,只是让他的贴身助理安全地送她到家。
夏悠悠坐进车里,就收到了贺元洲发来的微信,是一段视频。
她百无聊赖便打了开来,画面上赫然是今晚舞会上陆绍越对她的那段“深情表白”。
【贺元洲:给你留作纪念。】
夏悠悠并没有看完视频,经过后期处理的表白带给她的悸动似乎不亚于当时的现场,她不愿意再被这种假象牵动情绪。
碰巧有个群发了贺元洲跳钢管舞的视频,还是经过IT高手去掉面具之后的版本,于是随时给他发送了一份。
【夏悠悠:怕你没有,不谢。】
【贺元洲:……报复心真重。】
【夏悠悠:不然呢?】
【贺元洲:听说绍越抱着你离开的。】
【夏悠悠:贺总,我现在越发怀疑最近的谣言都是从你嘴里传出去的,要不要我也给你传一个?】
【贺元洲:悠悠,晚安。】
夏悠悠嗤笑一声,收起了手机。
车子很快到达夏家别墅,夏悠悠临下车前,听见前排陆绍越的贴身助理给陆绍越打了电话。
“陆总,已经将夏小姐安全送到家了,现在需要去接你吗?”
“好,我们现在过去。”
夏悠悠多嘴问了一句:“陆绍越现在还在医院?”
“嗯,陆总说要去见个人。”
那间医院里还住着蓝如烟的父亲,应该是去见他吧。
夏悠悠下了车,望着灯火通明的别墅,一抹愁云袭上眉间。
她还是对夏砚章的反常持保留态度,总觉得这不像他惯常的作风。
夏悠悠进了大门,很意外地看见夏老太太竟然未睡,还坐在客厅里翻着相册。
“悠悠回来了啊。”夏老太太露出慈祥的笑容,朝夏悠悠招了招手。
夏悠悠亲昵地依偎在老太太的身旁,撒娇道:“奶奶真好,特地等我回来。”
夏老太太拍了拍夏悠悠的手背,看见她包扎的伤口,心疼地问道:“这又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摔倒了磕到而已,奶奶,今天怎么想到翻看以前的照片?”
“人老了就容易怀旧,你看照片上你还这么小,一转眼就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再过两年就得嫁出去了,到时候想见你一面都难。”
“嫁出去了还是你的宝贝孙女,想我了叫我一声,我就马上飞奔而来。”
夏老太太被夏悠悠逗得很开心:“你要说到做到啊。”
“一定。”
夏悠悠将相册拿过来,兴高采烈地翻起来,夏老太太就不断讲解着照片的趣事。
这本相册除了几张夏砚章跟她的合影,其他一律是她的独照。
她以前也问过夏老太太跟夏砚章,为什么没有父母跟夏砚章八岁之前的照片,他们给的答案一致,说是搬家时遗失了。
他们住进这幢别墅的那年,她的父母不幸身亡,而夏砚章又不爱拍照,所以相册就只有她的照片。
她本身对父母就没什么印象,所以没有他们的照片,倒没多感伤。
在这个家里,其实也甚少提起她那对早逝的父母,对于她而言,家人不过是夏老太太跟夏砚章而已。
想起夏砚章今天的举动,夏悠悠不免担心地说道:“奶奶,大哥今天好像只身离开了都城,我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你怎么知道?”夏老太太声音微沉地发问。
“别人告诉我的。”夏悠悠佯装淡定地回答,没供出陆绍越的名字。
一是夏老太太跟夏砚章一样,并不喜欢陆绍越这个人,免得惹她烦,二则是因为她以后可能还需要从陆绍越那里打探消息,不能现在就出卖他。
夏老太太脸上的凝重一闪而过,淡淡地一笑:“你大哥跟我打过招呼,没事的,放心好了。”
见夏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夏悠悠不疑有他,便扶着她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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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绍越看见夏悠悠乘坐自己的车子离开了医院,他就从门诊部去了住院部。
高级病房的门禁森严,但是看见来的人是陆绍越,做了简单的登记,便让他进了病房。
仿若星级酒店的房间,日常设施一应俱全,只是此刻地面狼藉得像是刚被入室抢劫过。
病床上隆起一团,发出一道闷声怒吼:“都滚出去!”
陆绍越挑了张凳子坐下,整个人显得漫不经心,只是眸底一片森冷。
似乎是觉察到不一样的气氛,曲之卉掀开被子,看见不该出现在病房里的陆绍越,她喜上眉梢,立刻整理自己凌乱的妆发,张口喊道:“绍越。”
陆绍越的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语调寡淡地说道:“绍越并不是你叫的。”
曲之卉知道自己逾越了,微敛神色,希冀的问道:“你是来看望我的吗?”
陆绍越的嘴角扯出一丝嘲弄,漠然地开口:“你没这个资格。”
曲之卉的表情蓦地僵住,指尖抓紧了被子,待在泳池时的那股寒冷又像回到了她体内般,再次狼狈得无地自容。
她也是从小娇生惯养,并不比夏悠悠差,可命运却远不如她。
陆绍越长腿交叠,一袭礼服熨帖平整,俊美的脸部轮廓在暖色光圈下显得一派柔和,给人一种缱绻缠绵的错觉。
下一刻他薄唇里吐出的字就冷硬得将人打回现实,他说道:“我这趟过来,是特地提醒曲小姐,希望你有点自知之明,别将你那点廉价的喜欢用在我身上,自以为是地干涉我的事情。”
本来就气色不佳的曲之卉,此时面色又惨白了几分,她一直知道陆绍越看上去疏离淡漠,却是第一次真正见识他冰冷的一面。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而且我并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打扰?你今天就打扰了。”陆绍越勾起一丝笑意,只是这抹笑寒意渗人。
“我——”曲之卉刚想否认,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她黑眸圆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满是不可思议。
她今天只是跟夏悠悠发生了摩擦,而且还是她受到了奇耻大辱,怎么都不算打扰到他?
除非他是替别人出头。
陆绍越的指腹摩挲着手腕处的袖扣,说道:“不讨男人喜欢的感情既廉价又恶心,没人会稀罕,要是想要在都城过得体面点,我奉劝你适可而止,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陆绍越毫无感情的话让曲之卉的眼眶里顿时蓄满了泪水,咬着牙逼问:“我让你恶心?夏悠悠就不是吗?她跟我有什么区别?”
此刻再意识不到陆绍越今天这趟的目的,她便是愚蠢之极了。
陆绍越轻嗤:“别拿她跟你比。”
曲之卉听见陆绍越肯定的回答,一股密密麻麻的酸楚在心尖迅速蔓延开来,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潸然而下,忿忿不平地质问:“我为什么不能跟她比?我的出身不如她还是我的相貌不如她?我真心诚意地喜欢你,她呢?从头至尾不过是一个赌局而已。”
“真心诚意?我想曲小姐还是别侮辱这个词的好,你是否拿我当炫耀的资本我看得出。”
曲之卉的确是因为都城众千金都摘不下陆绍越这座高岭之花而起了挑战之心,可是也不能否认她的确对他是心动的了,起码比夏悠悠那纯粹的戏谑真心实意多了。
“最想拿你炫耀的是夏悠悠!”
“的确,她从头到尾目的明确。”
“那为什么——”曲之卉始终不甘。
“因为她的喜欢,我稀罕,不管真假。”
陆绍越整个人懒懒散散的,眼里蓄着很浅的笑,却足以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的大方承认比什么事情都打击曲之卉,她以为他对谁都一样,即使是三年前他对夏悠悠表现出了一点点特殊,可最终他们也是无疾而终不是吗?
“我不信你喜欢她,如果你喜欢她,三年前就不会是那样的结果。”
陆绍越声线淡薄:“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无需你信不信,我既然亲自来了这一趟,就是希望你能铭记我的话,别去惹悠悠,否则到时候难堪的只会是你,也别拿你们曲家压我,我并不怕。”
说完他便站起了身,挺拔的身影依然矜贵,只是多了一股森寒气息。
陆绍越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车子已经候着。
他一坐进来,便沉声问道:“有查到夏总的踪迹了吗?”
“暂时还没有消息。”助理硬着头皮回道。
陆绍越的眉峰不悦地隆起:“一天了,还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是你们太无能还是他夏砚章真的神通广大?”
助理整个人紧绷得直冒冷汗,还得镇定地说道:“夏总防追踪的本事很厉害,他放了好几条假线索,让我们一直在做无用功。”
陆绍越陷入沉思,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夏砚章冒着风险离开都城,还不让所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陆总,刚才送夏小姐到家的时候,她问了一句你是否还留在医院。”助理觉得有必要说一下这件事情,毕竟看得出夏悠悠对他的特殊性。
“是吗?”陆绍越勾起一丝浅笑,虽然这可能只是她随意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