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块壁画残片与之前的绝然不同。
我们三人瞠目结舌后,我正要开口,叶真却抢先一步说道:“小翟,以前那几块壁画残片,我们确实看不出应该安放在哪儿,只有你才看得出来,而这最后一块,你不说,我都知道它应该在哪儿。可是,它又的确不应该在那儿!”
曾晓娇也默默点了点头,她也看出来了。
“五台山真容殿!”叶真缓缓说出了这几个字。
61窟《五台山图》画面正中绘制的正是五台山真容殿。
它不仅是整个画面的中心,而且“华严三圣佛”端坐其间,体型巨大,在画面中极其醒目。
整个《五台山图》完全是以它为中心而展开。
因为五台山自古以来便是文殊菩萨的道场,而61窟还有一个名字,就叫:文殊堂。
“关于真容殿的来历,其实还有个民间传说。”叶真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眺望着远山,说出了
据史料记载,唐景云年间(公元710年-711年),高僧法云主持五台山大华严寺。
法云虑及文殊大圣要教化大众,但华严寺里却连一尊文殊菩萨的塑像都没有。
这怎么能满足那些四方来游历瞻仰的信徒的要求呢?
于是他四处化缘,修造了一座殿堂,又招募能工巧匠,为文珠菩萨塑造尊像。
当时有一位叫安生的处士来到五台山,应法云大师之募,塑造文珠菩萨的尊像。
法云大师给了安生很高的报酬,要他尽快完成塑像的任务。
可安生却说,如果不亲眼目睹文殊菩萨的真身,很难塑出准确的文殊尊像。
于是,法云大师和安生一起焚香叩拜,恳求文殊菩萨现化真身。
不多时,文殊大圣忽然出现,安生惊喜异常,伏地叩拜,乞求大圣能在此停留一顿饭的时间,好让其模仿塑造真容妙像。
于是安生对照文殊的现化真容,精心描塑。
只要他心中对文殊菩萨的相貌、体态和细节特征稍有疑惑,只要略一回忆、揣摩,文殊无不立即现化,让他仔细观摩。
安生从初摹到完工,经过七十二次的现化,终于塑好文殊菩萨真容。
从此以后,五台山的圣灵传遍四方,远近僧俗大众无不依附,因为此故,这座殿堂就被称为“真容殿”。
“真容殿供奉的,左侧是文殊菩萨的真身,右侧是普贤菩萨的真身,中间是主尊毗卢遮那佛。”叶真说到这儿,转身从窗边走了回来,低头看了看壁画残片,十分肯定地说道,“真身殿供奉的绝不可能是它!”
“它是谁?”我仔细看着这块壁画残片上画着的唯一一位端坐在凳子上,头戴毡帽、衣着朴素但器宇不凡的老人,实在认不出它是谁。
“维摩诘,著名的在家菩萨,看起来像个普通人,但这位菩萨早已成佛。”叶真说道。
“之前我们发现的壁画残片,我对它们的真实度没有怀疑,但这块壁画残片,我认为绝不是真品,太不符合常识了。这是有人故意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叶真补充道。
“不符合常识?为什么?”我问道。
“这壁画可是《五台山图》,文殊菩萨的道场,最中央的真容殿供奉的只可能是文殊菩萨,怎么可能是一点儿不沾边的维摩诘。”叶真声音大了许多,看起来有些激动。
“它和文殊菩萨好像有些渊源。”曾晓娇轻声说道。
“也就是《维摩诘经》中记载的和文殊菩萨有过一场著名的论辩。但这根本不足以让它登堂入室、雀占鸠巢,霸占了文殊菩萨的真容殿。”叶真争辩道。
“连唐代被称为‘诗佛’的著名诗人王维都与维摩诘有一定关系,因为他将自己的字命为‘摩诘’。这个‘摩诘’就源自‘维摩诘’。之所以取这个字,是因为王维把这位在家居士当作自己的偶像,以此表达敬意。可见维摩诘在唐代有着极高的知名度,而莫高窟的维摩诘经变更是唐代最盛行的题材之一。之前翟彪不是判断这壁画正是初唐时的作品吗?把流行元素作为壁画的主体,好像也挺适合开放的唐朝。”曾晓娇的想法倒很是跳跃。
“又与唐代有关……”我暗暗心惊。
叶真被曾晓娇气笑了:“真是胡言乱语!你要搞清楚,这是莫高窟,也叫千佛洞,是佛教圣地!佛教绘画都是严肃的题材,讲究一个众神归位,绝不可能出现错位的情况。”
其实看到这最后一块壁画残片,我的心立刻就沉到了谷底。
我的判断和叶真是一致的,藏这块壁画的人,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
五台山真容殿,绝不可能供奉维摩诘。
那这块壁画残片毫无疑问是赝品,根本不可能是从61窟的洞壁上揭取下来的。
有人根据真容殿局部,仿制了一块!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要把这块漏洞百出的壁画残片,藏在这儿,放在线索的最后?
莫非,他想告诉我们,藏经洞的秘密,本来就是一个子虚乌有的东西?
一切都是幻影,都是假象?
线索在这里断掉了,我们又回到了原点。
“凭这块你所谓的最后的壁画残片,是根本找不到藏经洞的秘密的。”叶真把壁画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过之后,绝望地得出了这个论断。
“61窟里,好像有维摩诘的画像吧。”曾晓娇问道。
叶真点了点头:“61窟东壁上绘有维摩诘经变画。”
“东西二壁的人物呈遥相呼应之势?”我轻声说道。
“那又怎样?”叶真满不在乎地说道。
“制作这块壁画残片的人,就是想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问题出在哪儿:维摩诘。或许秘密就藏在维摩诘这个人物里。”我若有所思地说道。
“走!我们立刻赶回敦煌!”我狠狠拍了一下大腿,冲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