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的借口非常拙劣,别说蔡从章了,连叶真、曾晓娇都不会相信。
他们之所以不想刨根问底,是因为这没什么意义。
只要我不想说,蔡从章也休想从我的嘴里撬出一个字来。
为了找全壁画,我们虽劲往一处使,但心却散落在彼此都看不见的地方。
我相信蔡从章这个问题,也不是想知道真正的答案,只是想告诉我,别拿大家……特别是他老蔡当傻子。
我“呵呵”一笑,就算搪塞过去了。
但一个人突然从我的脑子里跳了出来。
一个真正引导我推测出壁画残片正确位置的人。
“王翔!他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一经出现,就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是啊,他为什么知道得那么多?
虽然他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只是和我简简单单地下了几局棋而已。
但在这无言的棋里,他已经说了很多。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冯世儒在的时候,他沉默不语。
而在冯世儒消失、我陷入绝境的时候,他不仅出手相助,还出言相帮?
虽然在他的言谈中我隐约感觉他和新来的向所长不对付,但敦煌研究院和派出所本就是两个毫不相关的部门,向阳又怎么会得罪一个警察?
很多关于王翔的问题一下子涌了出来,我的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突然觉得王翔有些深不可测。
蔡从章见我突然愣住了,以为他的话戳中了我的软肋,连忙笑着说道:“我也就随口闲聊,可不是让你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哦,哈哈,看把你吓得,吃肉吃肉。”
我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吃饱了,要不走吧?”
叶真连忙问道:“那今晚我俩睡一块儿?”
我摇摇头:“我现在还处于监视居住状态,要是派出所派人过来看不到我的人,就不太好了。”
叶真皱了皱眉头:“监视居住?不会吧,那我们去寻找那无名佛寺,你怎么脱身?”
我没有说话,只是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意思是:那就看你的办事能力了咯。
叶真心领神会,悄悄把手伸到桌下。
我瞟见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十九世纪的仿作,还能把你怎么样?重获自由也就在这几天,我们刚好利用这段时间准备物资,到时候一起远走高飞,哈哈哈。”蔡从章大笑道。
我和叶真立刻惊诧地注视着他:这特么到底是老专家还是老特务啊,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那双看似空茫实则智慧的眼睛。
“老蔡,借你吉言……”我斟酌片刻,才回应道。
趁着夜色,我又重新溜回到招待所里。
进到房间后,我才松了口气,笑着提醒自己说:“别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其实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你!”
的确,自从我被黄显达放弃、警察晕厥后,我的门前便空无一人。
过后的几天,我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人来打扰。
黄显达那边也毫无音讯,不知道他们是有了新的研究方向,还是彻底放弃了我。
期间我还给常勇打了几个电话,问问院里关于壁画的研究有没有什么新的突破。
他依然一无所知。
看来,他和他的团队,已经彻底地被架空了。
不过,他告诉了我一个信息。
其实不光是他,好几个向阳当年的同门师兄,也被他明升暗降,逐渐排挤出了考古所的核心圈。
要知道,考古所可是敦煌研究院的重要部门,主要负责敦煌及其周边石窟基础资料的调查与研究,对石窟进行考古清理、发掘、测绘及整理,运用各种科技手段对石窟进行分期断代,对石窟内容进行科学考证,同时探究造像样式和源流等等。
也就是说,石窟的第一手资料,全都由考古所掌握。
“常哥,向所长刚来的时候,我可就在现场。他对他的老师冯世儒很是尊敬,也提到了他的同门师兄弟,甚至还回忆了一下曾经美好的求学往事,一片安定祥和之声啊。”我还记得当时向阳脸上绽放出的笑容。
不像是口蜜腹剑的奸笑。
“哼”常勇冷笑了一声,“这个笑面虎,自从冯老消失后,他就开始逐步专权,拿自己曾经的同学开刀。我还听说,当年他可是被冯老驱逐出敦煌的,所以怀恨在心,这会儿衣锦还乡后,就开始打击报复……”
我惊呼道:“被冯老驱逐出敦煌?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他的同学都讳莫如深。也不知道是因为不清楚还是不想说。”
挂掉电话后,我呆坐在沙发上。
常勇这个情报太震撼了。
难怪向阳会充分信任黄显达,因为他早已将敦煌研究院里对他构成威胁的人当做了对手,所以只能倚重黄显达这个外来户。
难怪向阳会自降身份亲自上门来询问我壁画的线索,因为他这把交椅还没坐稳固,急需一个惊天动地的考古发现来将自己牢牢地钉在这把椅子上,甚至是登堂入室,换一把份量更重的交椅……
我仿佛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很多环节。
突然,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强行钻入了我的脑中,挥之不去。
一种气愤难平的情绪迅速在心底蔓延,让我气血上涌,满脸通红。
我不得不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期望赶走那些天马行空的念头。
可惜,我越想赶走它们,它们越是冥顽不化地盘踞在我的脑中,极力诱使我清醒地看待自己,对待事实!
“向阳刚来敦煌研究院的时候,还只是文保部考古司下属的考古管理处的一个小处长,接替冯老暂时主持一下‘藏经洞二号’专项工作领导小组的日常工作而已,因为冯老要去文保部说明情况,短时间内恐怕很难说清楚问题,派个与研究院无关的外来直属单位的人也无可厚非。不过,这也说明了上面对领导小组的工作不是太满意,毕竟成立这么多年了,毫无建树,好不容易有了一条重大的线索,也花了那么多钱买了下来,这最后关头竟然被人打碎了!考虑不周保护不力,上头震怒也合情合理。可是,为什么一个临时代职的人刚来,冯老就失踪了呢,还顺势夺了权、接了班,这听起来就像一个蓄谋已久的篡位夺权的阴谋!”
“再把时间线往前走一走,要不是黄显达在交接时出了问题,打碎了壁画残片,冯世儒根本不会被要求立即进京说明情况,向阳也绝没有机会入主敦煌!虽然是冯世儒下令让王绮雯观赏壁画的,可是他根本不会想到顶级拍卖行的顶级拍卖师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而且,如此珍贵的文物,安保非常严密,大家都非常小心谨慎,根本不可能出现任何闪失……除非是有人想让它出现……”
“打碎壁画……冯老蒙冤……向阳顺势接替,入主敦煌后投桃报李,将黄显达定为工作组首席顾问,一起同流合污,打击异己……再不择手段破解藏经洞的秘密,以谋求更大的权力和发展!哈哈哈,环环相扣,异常周密啊!”
我笑了起来,在心里又重新审视了一遍整个链条,然后锁定了一个能将这条链条完整串起来的关键人物。
“以黄显达的城府和谋略,完全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