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们都一门心思地只为寻找壁画的线索,根本无暇顾及自身安危。
这会儿叶真提出的问题,还的确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由于山里突降暴雨的缘故,他们转移时非常匆忙,帐篷来不及收,直接扔在了林子里,很多生活物资也都来不及整理和携带,只把重要的器材和工具带在了身上。
“你们真行,要壁画不要命,就不怕饿死?”我对他们这种“废寝忘食”的工作态度气愤不已。
“林子大了,什么鸟……和兽都有,凭着她这般身手,随便弄点野味维持一下基本的生活,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叶真指了指面容冷峻的曾晓娇,语带戏谑地说道。
“你小子说得够轻巧,如今我们身陷囫囵,在这大山洞里,哪有什么鸟兽?要是找不到出口,再耽搁三四天,估计都得活活饿死。那些生活物资都是你扔掉的?”我冲着叶真大声吼道。
所有的生活物资都放在叶真之前背着的那个背囊里,而他现在扔在地上的背囊,正是我之前背的那个,里面装的都是器材和工具。
“逃命不得轻装简从啊?再说了,我一个人能背两个背囊?关键时候,你死哪儿去?要不是你在林子里瞎逛,我们至于逃得如此匆促狼狈?”叶真毫不示弱,也冲着我大吼起来。
“你……”我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叶真说得也是事实,要是我能及时预警,再帮着大家一起整理行装,根本不至于丢三落四。
“行了,你们都别吵了。叶真也是形势所迫,迫不得已而为之,翟彪呢,要是没有他的东游西逛,我们也不可能发现这地底的法华寺,找到这两块重要的壁画。相互指责解决不了问题,当务之急,我们得寻找出口。”蔡从章沉稳地说道。
山洞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叶真气呼呼地走到背囊旁,狠狠地踢了一脚,然后坐在了地上
“我那哪儿是东游西逛啊,我是有目的地追踪!”我则小声而不满地补充道。
“我这儿还有一些压缩饼干,凑合着慢慢吃,应该能坚持到明天。”曾晓娇在自己的小背包里翻了一会儿,给我们每人扔了一块压缩饼干。
我们折腾了一个晚上,之前还不觉得饿,这会儿一闲下来,又看到了压缩饼干,大家的肚子里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难以忍受的饥饿感突然排山倒海般袭来,我迫不及待地拆开饼干,狼吞虎咽了起来。
他们三人差不多也是这种状态。
终于有了一些饱腹感,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该怎么出去?”生存问题暂时解决了,生还问题立刻又被我提上日程。
“这哪儿还能有其他什么出口啊,只能原路返回!”叶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跳下来的时候你没看见吗?悬崖之下的那张藤条网,只有这边这一个洞口,要原路返回,你怎么爬上对面那接近四十米的陡壁?”曾晓娇立刻反驳道。
“你不是有那个飞爪吗?只需要‘嗖’的一声,就可以挂在那悬崖顶,我们顺着爬上去不就好了?”叶真又嬉皮笑脸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在心里骂道:“这小子在这种时候都不正经,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还真当我是蜘蛛精了?那也就是攀岩用的辅助绳,长度五米。”曾晓娇对叶真也没啥好脸色。
“那不是死定了?”叶真叹了口气,顺势躺倒下来,但从他脸上看不出一点儿绝望的神色。
这小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大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大家不要泄气,再仔细找找,当年匠人们把法华寺沉降到地底,肯定要留着条出路自己出去。这又不是帝王的陵墓,不可能有去无回。”蔡从章说道。
“老蔡,省省吧,这法华寺到底是降下来的,还是就在这地底修建的,现在都还没定论,你说的那个什么玄天之法,听起来就很玄幻,根本不可能。”叶真揶揄道。
只有我知道,蔡从章说得一点儿没错。
我连忙起身再次跨入庙门,仔细搜索起可疑的地方来。
曾晓娇和蔡从章也紧随其后,只有叶真还躺在那儿无动于衷,视死如归一般。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三人疲惫颓然地坐在了叶真的身旁。
“是不是一无所获啊?”叶真竟然还笑得出来。
曾晓娇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叶真“腾”地站起身来,举起拳头,但见曾晓娇的眼睛里突然弥漫着杀气,他又连忙顺势拍了拍屁股,沉默着坐了下来。
场面变得很安静,再也没有人说话,不知道各人都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还是后事。
这样的局面持续了十多分钟后,终于被我好奇的声音所打破。
“你们听,那是什么声音?”我惊呼道。
我惊呼过后,这偌大的山洞里好像变得比之前更加安静。
“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小楼一夜听春雨’?”片刻之后,叶真首先对我表示了鄙视。
“等等……雨声?!”鄙视过后,他的脸上顷刻间又浮现出无尽的喜悦。
“有雨声,就说明这里并非是一个密闭的山洞,有出口!”他高兴地吼道。
蔡从章和曾晓娇的脸上也有了喜色。
“还等着干嘛?拿上东西走啊!”叶真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自觉地抓起唯一的背囊,背在了背上。
“别说话,外面雨那么大,那声音却非常细微,说明出口离这儿还有很远。我们循着声音慢慢过去,前面情况不明,都小心点。”蔡从章说道。
我们刚走出几步,我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火光逐渐黯淡了下来,渐渐趋于熄灭。
法华寺雄伟的身姿又将隐没在无尽的黑暗里,就像几百年前一样。
我的心里陡增一种悲凉:“以一种被废弃的姿态留住它曾经的容颜,算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保护?就如同藏经洞里那些残破的经卷一样。什么时候这法华寺也能同那些经书一样重见天日,重塑百年之前的辉煌?”
“怎么了?”蔡从章回过头来,见我愣着不动,问道。
“老蔡,我突然感觉我们就像一个可耻的小偷,从它身上摸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又继续把它扔在这里,扔进黑暗,扔到历史的垃圾堆。我们得带它出去啊。”我扭头看着蔡从章,视线有些模糊。
这一次,大家都沉默了,连叶真都极其少有地没有对我百般讽刺。
蔡从章缓缓走到我的面前,望着轮廓逐渐隐没的法华寺,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走吧,我们会带它出去的。它苟延残喘、穿越古今留下来的意义,不正是为了向今人展示中华民族曾经的辉煌和伟大吗?我们一出去,就立刻上报给文物主管部门。”
我点点头,再次回身看了看法华寺的魅影,转身跟上了他们前行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