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时,发现我已经躺在招待所房间里的床上了。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头依然昏昏沉沉的,特别是脖颈处,扭扭头,都能感觉到钻心的疼。
那人,真特么下狠手啊,这是要把我往死里弄的节奏!
我挠挠头,拼命回忆在61窟里的细节。
我进去时,石碑座下仔细看过啊,根本没人。
那人又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还顺手把洞门给关闭了。
他以冯老为诱饵诱我入局,从他现场的表现来看,明显是想置我于死地。
如果冯老真是被这人劫走,恐怕凶多吉少。
那么,又是谁在关键时刻救了我,把我安然无恙地送回到招待所的房间里呢?
就在这个时候,卫生间发出“哗哗”的水声,紧接着,一个人开门走了出来。
一见到这个人,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像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
那人一见我这副泪流满面、抽泣着、哽咽着却又发不出声音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以为我脑子被打坏了,连忙快步走到床边,问道:“翟彪,你这是怎么了?头没碰坏吧?你要还是这副傻子模样,我就打算放弃对你的治疗了!对于公司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废物,根据公司临时章程的附加条款,必须坚决遗弃!我作为董事长,杀伐必须果断,不能带有私人感情!毕竟,创业公司不养闲人……和废人!”
看着陈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笑了起来。
“妈的,老子还没死呢?”
“快了,要是我晚来一步,我就可以独掌公司大权了……唉,可惜啊,我手贱,救人一命,错失独裁良机。”陈峰笑着说道。
“你怎么才来啊?”笑过之后,我埋怨道。
“才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要是我早来一步,说不定我们两个人就被打包给天上的如来佛祖发货了,要是我晚来一步,就只能把你一个人打包给地底的阎王爷送过去了。”
我正要辩驳,凭什么有你就能一起上天,我独自一人只能下地,但我立刻就回过神来,现在还不是纠结于这种玩笑的时候。
我连忙问道:“袭击我的人,是谁?”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陈峰收起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得罪了谁?竟然要下如此狠手?”
我摇摇头,说:“你知道的,我生性不喜争强好胜,平时都是与世无争,再加上近几年都是在佛门道观中干活,听惯了晨钟暮鼓、诵经念佛,清心寡欲的修为更进一步,哪会得罪什么人!而且这次,我是跟官方合作,更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陈峰立即问道:“对了,这次冯世儒老先生找你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非常诧异地问道:“你……认识冯世儒?”
陈峰眼神迷离,幽幽地说道:“唉,他早就忘了我,可是我,却忘不了他。”
见陈峰突然变成怨妇一般的鬼样子,我笑着打了他一拳,说道:“快说说,你是如何被一个高风亮节的老人家,悄然无声地偷去了真心和魂魄的?”
陈峰笑了起来:“那是我大三的时候,根据学校的教学安排,到莫高窟写生。你可知道,以莫高窟为代表的敦煌壁画,是所有梦想在中国画绘画领域有一番大作为的美术生们,临摹学习中国画绘画技法的最高殿堂。连近现代中国最负盛名的国画大师乔生,也于1940年来到莫高窟临摹壁画,前后共计3年多,共临摹壁画332幅。1945年,他还出版了震动华夏的画集《龙吟堂临摹敦煌壁画》,从此便一步登上了近现代中国画的巅峰!所以,这里可是我一直以来魂牵梦绕的地方。我们一共40多个同学,在这里一待就是两个多月。一见到洞窟里的壁画,我就彻底被敦煌壁画征服了,梦想成真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
陈峰说到这儿,眼里闪烁着幸福美好的光芒:“我就在洞窟里没日没夜地整天临摹,你知道的,洞窟里昏天黑地的,我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间,饿了就吃口干粮,渴了就喝点水,真的有那种‘洞中待一日,外面已千年’的感觉。你知道我最终临摹了多少幅壁画吗?216幅!成为了我们那届40多名学员之最!”
难怪陈峰在中国宗教画的技法上很有些独到之处,原来是深受敦煌壁画的熏陶和影响。
他总喜欢到寺庙里瞎转悠,成立专门针对寺庙修缮的装潢公司,而且一出手,就被法广寺的玄鹤大师看中,这都是早年间就种下的因缘啊。
“那和冯世儒老先生有什么关系?”陈峰说了这么多,我一点儿都没听出他和冯老的联系到底在哪里。
“被评为那届写生作业优秀学员的我,是从冯老手中接过的荣誉证书。而他,当年正是敦煌美术研究所所长!”陈峰的眼神中,满是崇拜。
“美术研究所?冯老还擅长画画?”
“在敦煌壁画方面,绝对的学术权威!”
“所以,你跟到这儿来,就是因为认出了他?”我总算是明白陈峰为什么能在我音讯全无的时候,千里迢迢地寻到这儿来了。
陈峰骄傲地点点头:“我这逻辑推理能力不错吧。一认出冯世儒老先生后,再思考一下我们从事的工作,我就知道,大概率你会被他们弄到这儿来。可是,要论对敦煌壁画的造诣,我可是远在你之上啊。所以,当时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找错人了!”
“所以,你当时才会主动暴露自己!想引起冯老的注意?”我这会儿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陈峰主动出言阻止他们带走我。
原来是想太子换狸猫啊。
陈峰点点头,忧郁地说道:“唉,他虽然说出了我的名字,语气却冰冷得像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他终究还是忘了我。”
看来,陈峰对冯老的遗忘,耿耿于怀
我笑了起来:“你既然猜到我在这儿,为什么现在才来?”
“福建那个宗祠的工程,我总不能半途而废吧。得等到竣工后,拿到了工钱,我才能走人。”
“看来,赚钱比我的生死更重要!”我不满地说道。
“不不,”陈峰连忙解释道,“我想着冯老什么身份?还罩不住你一个小瘪三?再说了,不是还有两个警察为你保驾护航吗?这能出什么事?所以,我当然就不慌不忙啦。”
“冯老走之前不是说了吗?会补偿我们工程的损失!”
“谁会拒绝多一份收入呢?”陈峰一脸奸笑。
我正要对这名奸商发出正义的声讨时,他赶紧问道:“对了,冯老把你叫来,到底什么事?我要猜得没错,肯定和敦煌的壁画有关。”
我点点头,叹了口气说:“正是因为这块壁画,冯老现在都还杳无音信。”
我把离开陈峰后所发生的事,包括参加香港拍卖会、壁画残片被打碎、冯老被免职进而消失、和台湾故宫博物院的蔡从章达成合作协议等事情,都告诉了陈峰。
听完我的陈述后,陈峰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一个字都没有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腰间,掏出一把东西来。
“这个东西,你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