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草图

我的脸沉了下来。

“怎么会是你?”

门口站着的老头儿,虽然和冯世儒看起来同样慈眉善目,但他的下巴上,雪白的胡须正轻轻飘荡。

台北故宫博物院资深研究员蔡从章!

他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

“翟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呢?看起来像是要跑路啊?”一个柔美的声音从门侧传出,紧接着,一位上身穿淡绿色紧身露腰T恤,下身穿黑色包臀短裙,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充满着青春活力的性感美女从门侧转身走了出来。

“曾晓娇!”我忍不住惊呼一声。

“谢谢翟先生还记得我,怎么,不邀请我们进去坐坐?说不定,和我们聊完之后,你就改变主意,不想走了呢?”曾晓娇美目轻轻一瞥,眼波流转,与生俱来的妩媚瞬时长驱直入,令人……特别是男人,根本无法抵挡和拒绝。

“请……请进。”我只得侧身让出一条道,顺手偷偷把手里装着逃亡物品的袋子放在门侧的玄关上。

曾晓娇也不客气,侧身进门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而为,那对傲人的酥胸紧贴着我的前胸擦胸而过,一阵从未有过的酥麻感铺天盖地从我身体的各个角落席卷而来,蚀骨销魂般地直冲大脑,要不是我偷偷用手撑着玄关,两条腿估计会不听使唤地软瘫掉。

曾晓娇和蔡从章毫不客气地在屋里的沙发上坐定,曾晓娇翘起二郎腿,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嫌弃的目光四处打量了一下,蔡从章则笑眯眯地捋着自己的白胡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不说话,他俩也不说话。

我终于忍不住了,我还得跑路呢,可不能被这两位不速之客耽误了速度。

“你们不是回台湾了吗?怎么到这儿来了?”我问道。

曾晓娇终于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盯着我说:“谁说我们回台湾了?第二个藏经洞这么大的秘密,多好玩啊,难得老爸允许我出来一趟,我可不想轻易放过。”

“这么说,你们早就来了?”我惊讶道。

曾晓娇笑着说:“紧随其后。你们前脚走,我们后脚就跟来了。”

我也笑了起来:“想不到,你们挺能藏啊,硬是没露出蛛丝马迹。”

也许美女总有天生的吸引力,我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曾晓娇。

也许她也早习惯了男人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招呼,始终都没有一丝羞涩的表情。

突然,我的心狂跳起来。

倒不是因为曾晓娇的美,而是曾晓娇那凹凸有致的婀娜身材,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我想起清晨刺杀我的黑衣人。

当时,天还没亮,光线不足,我看不清他的脸,唯独对他的身形和轮廓有些模糊的概念。

由于事发突然,我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和惊恐中,很多事来不及细想,事后脑子里也一片空白,根本无法仔细回忆事发时的情景和细节。

但一看到曾晓娇,我立刻就想起来,那个刺客的身材,并不算魁梧健壮,反而有些苗条清瘦,紧身的黑色衣服更是勾勒出了他身体的动人曲线。

而且,他的动作非常轻盈,腾挪跳跃显得轻松自如、游刃有余,甚至称得上动作优美!

当时,对于突然而至的刺客,他的强势、凶狠、机敏、狡猾,让我先入为主了“男性刺客”的特征,现在从身体条件来看,刺客为女性,也并不是毫无可能。

今天清晨,不会是她吧?

一想到这里,我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翟先生这么热吗?是没见过美女?看你这汗出的,来,我帮你擦擦汗。”曾晓娇娇笑着站起身来,抽出桌旁的纸巾,当真要走过来给我擦汗。

我连忙后退了几步,说道:“这点小事岂敢劳烦曾小姐?我是刚到西北,水土不服,所以身体有点虚,这虚汗难免就多了点,让二位见笑了。”

“她不会想趁擦汗的机会,在我脖子上抹一刀吧。”我在心里一想到这层意思,脚便忍不住又后退了两步,和女人,特别是具有天使面孔杀手身材的美丽女人,还是保持安全距离比较好。

曾晓娇轻哼了一声,笑着说道:“刚到西北?翟先生年纪不大吧,老年痴呆症现在怎么还找上年轻人了呢?你看看你脸颊上那即将成熟的高原红苹果,没有十天半个月,到不了这红润度!不过也不怪你,在洞里生活,昏天黑地的,对时间没有概念也情有可原。”

我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他们怎么会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厉声问道。

“小翟,别害怕,我们是来帮你的。”蔡从章终于笑着开了口。

“帮我?怎么帮我?”我冷笑一声,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那块壁画而来,可惜啊,那块壁画已经打碎了,还不是四分五裂的那种,是粉身碎骨的那种!”

我原以为我的话,会让他们极度吃惊、失望,谁知,他们无动于衷。

“这事,我们知道。”曾晓娇冷冷地说道,“我们还知道,冯世儒失踪了,你的依靠,没了。所以,你才想着跑路,是吧。”

我突然确信,敦煌研究院一定有内鬼!

冯老失踪的事,应该只有院里极少数人知道,连常勇都是顺耳听来的。

我得到消息也不过才半个小时,他们怎么会立刻就知道了呢?

我想起黄显达曾说过,曾晓娇是国民党高官的女儿,莫非,国民党特务渗透进来了?

见我呆立不动,脸上阴晴不定,蔡从章从身旁的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份A4大小的信封,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用手推给我。

“打碎了不要紧,幸好你遇到了我们,天塌不下来!你先看看这个。”

我接过来,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张边缘破裂,泛黄发脆的纸上,是一幅用毛笔淡淡勾勒出线条的黑白画卷。

这幅画没有上色,看得出有些线条还经过了几次修改,根本无法确定哪一条才是最终被采用的线条。

它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一幅半成品,更准确的说,是一幅草图。

“这是什么?”照片拍得很清晰,从纸张的情况看得出这幅画的年代不会太近,是个古物。

“老蔡,我说嘛,这小子当时能一眼看出敦煌壁画,那是踩了狗屎,可能恰好碰上了。我看呐,他压根没那个实力和底蕴。我们找错人了,走吧。”曾晓娇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失去了最后一点儿耐性,迅速站起身来。

蔡从章没有起身,依旧笑眯眯地说道:“小翟,你再仔细看看。”

听蔡从章这么一说,我才又拿起照片,仔细看了一遍。

“这……这不是……”我终于看明白了,惊讶地语无伦次。

“娇娇,你就是,脾气太急。坐下来,慢慢说,小翟这不是看出来了吗?”蔡从章慢条斯理地说道。

曾晓娇翘起嘴巴,不情不愿地又坐了下来。

“这幅画,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又仔细看了一遍照片后,我连忙追问道。

“我家仓库!”曾晓娇满不在乎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骄傲。

“你家仓库?怎么会有这个?”我好奇地问道、

“我家的仓库为什么就不能有?”曾晓娇没好气地说道,“我家仓库里随便拿出一件东西,都是你这个乡巴佬没见过的奇珍异宝!”

“娇娇!”蔡从章敛起笑容,“怎么能这么说话!”

蔡从章一板起脸孔,曾晓娇就变得低眉顺目了,看来,她还是很忌惮眼前这个老头儿。

蔡从章见曾晓娇不再吱声,便笑着对我说:“娇娇就这脾气,你别介意。”

高官家的小姐要是没点小姐脾气,如何还能称之为小姐呢?

我点点头,表示十分理解。

“我们也是在洛伯姿看到那块壁画后,娇娇才想起在她家仓库里,好像有那么一幅似曾相识的画卷。那是她的爷爷从大陆带过去的。娇娇小时候经常看到她爷爷拿出那幅画卷,一看就是一整天,一边看一边唉声叹气。她还记得爷爷曾说过,那幅画卷是从敦煌得来的,是文物。只不过,她爷爷去世后,就再也没人想起过它,被扔在了库房的角落里。”

蔡从章拿起照片,又看了一下,继续说道:“要不是那天拍卖会上你的那番话,我还不会想到去和现在洞壁上的壁画作对比。所以拍卖会一结束,我们就让人找到那幅画,拍了照片寄过来。我们把这幅画和墙上的画比对过了,整体结构一样,个别细节上有出入。考虑到画的年代已经非常久远,所以那块被打碎的壁画,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遗憾的是,那块壁画残片已经碎得无法辨认了。”我故意说道。

蔡从章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惋惜,语调平静地说:“没关系,这幅画和那块壁画残片上的画面,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我惊呼道。

蔡从章笑了笑,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头,说:“我这一生,都在研究敦煌,那些精美绝伦的精品壁画,早就住在我的脑子里了。那天一看到那块残片,与原壁画不同的局部画面,条件反射般地立刻就在我的脑子里标注了出来。”

说完,他又用手指点了点面前的照片:“就和这上面的画,分毫不差!”

“甚至可以这样猜测,那块壁画残片,就是以这幅草图为蓝本,筑造出来的!”曾晓娇骄傲地说完这话后,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春风得意的完美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