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都最南边有个大昭寺,听人说香火极灵验,每逢初一十五便游人如织,四面八方的人都赶来上香。
因着良畴好不容易娶上媳妇的缘故,柳氏少不得要去寺里拜几日观音,求菩萨垂怜,早日让良畴有个一儿半女,为孙家延续香火。那小妮子看着娇娇弱弱,不大像是能生养的,得多喂她吃些补身子的。
卫莺得知此事,顿觉这或许是目前最好且唯一逃离火坑的机会。
心里有了筹谋,面上对着柳氏也笑盈盈起来,不再像刚嫁过来时那般摆脸色,还主动去她那问了几次安。
柳氏倒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小妮子和良畴虽尚未圆房,可姑娘家来了葵水,也确实情有可原。至少看着她的婆子来禀报说,少夫人愿意主动和少爷说会子话了,少爷那个高兴劲儿哟。柳氏早知道她硬气不了太久,女人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都嫁了,再不乐意也得认,以为自己还是那高贵的侯府小姐呢?
于是,当卫莺托孙良畴去柳氏那说她想一并去大昭寺拜拜,柳氏只当她是想通了,没问什么就同意了。但也没忘留后手,吩咐几个婆子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八月十五。
金灿灿的阳光把东边的天空映的一片绯红。
卫莺正坐在去往大昭寺的马车上,孙良畴在一旁傻笑着看她,几个婆子不动声色的盯着卫莺,生怕她从她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像在看管人犯似的。
她心里生出讨厌,想念起蕊心来。自打她嫁到孙家,蕊心就不知被柳氏藏到哪里去了。孙良畴是傻子不假,他母亲柳氏倒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拿捏她的弱点。
掀开帘子往外瞧,男女老少皆着粗布短打,有当街吆喝做生意的,有不甘心讨价还价的,有笑闹追打着玩的,充满活力和朝气。哪像她,砧板上的一条死鱼,看不到一点希望。
视线停滞,卫莺竟在这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骑于马上,着暗紫色流云滚边朝服,腰间系着月白色佩玉,通身贵胄之气,让人一眼就能从人群里注意到。
他似并未察觉到卫莺的目光,正与身旁人交代着什么,那人是宋轩。多日不见,傅允似乎清瘦不少,白皙的下巴不再光洁,冒出青色的胡渣,凤眸里有明显的血丝,眼窝有些浮肿泛黑。憔悴没有丝毫损害他的容色,反倒衬出一种病态的风情来。
卫莺张口想喊他,可想到那日当着他的面撕掉聘书的举动,又觉得自己没这个资格。且与他离得太远,周围闹哄哄的,他根本听不到不说,反倒会引得这几个婆子疑心。讪讪的拉下帘子,压下心头冲动。
傅允几乎是下意识的往那边看了一眼,不出所料,并没看到什么。
呵,他在想什么呢。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傅允唇间溢出苦涩。
“王爷,那贼人挨了属下一刀,跑不了太远。他是往南边逃的,此时极有可能藏匿在大昭寺里。已经按您的吩咐封锁了鄞都,他就算插翅也飞不出去。”宋轩恭敬禀道,袖口上还残留没干掉的血迹。刚跟那人交手过,身手果然不一般,估摸着应该在他之上。若不是他们人多势众,他根本没机会伤到那人。
“嗯,去大昭寺,勿要打草惊蛇。”傅允淡淡道,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眸中似有杀意。
卫莺心不在焉的拜完各路菩萨,只祈祷自己能寻到法子溜出去。柳氏则要虔诚的多,带着孙良畴三叩九跪,就差没把抱孙子三个字写脸上了。
出来时,月亮已升的老高。
一行人去往寮房①住下,卫莺自然是和孙良畴一个房间,外面有婆子彻夜看守。
进去之后,房间虽整洁明亮,卫莺却直觉的感到有股子不对劲,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孙良畴当然感觉不到,开心的在床上坐下,手舞足蹈,又拍了拍旁边的床,口齿不清的喊了声“娘子”,想让卫莺过来跟他坐在一起。
卫莺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站在原地没有理会。
下一瞬,一个浑身带血的人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眼神带着些凶狠,右手举着弯刀一步步朝卫莺走去。
她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这人该不会是想杀她吧?
可他的模样,卫莺却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是了,是金陵水患那日想要行刺傅允而不得的那个少年,差点就被傅允杀了,却被她从刀口救下。此时的他已不再是面黄肌瘦,白皙清俊的面孔透着些许狰狞。
“我……我们是不是见过。”卫莺故作镇静的笑着道,以免刺激到他。少年明显对床上被吓得抖如筛糠的孙良畴不感兴趣,倒像是冲着她来的。
“呵,”十七轻笑,这笑意配合着他泛着凶光的眸子,让卫莺多少有些瘆得慌。“小姐竟还记得我啊。哦,不对,不该叫你小姐,该叫你夫人才是。夫人,你说对不对啊?”
感觉到他手里的尖刀在自己脖颈处轻轻划动,寸寸冰凉,卫莺的镇静不再,恐惧漫入骨髓,嗓音也跟着颤抖起来,“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哈哈,这么怕我?放松,我绝不会杀你。你既救了在下一次,想必多救一次也是乐意的。哼,傅允那奸人还是不肯放过我,一会他来了,你陪我演一出戏就罢。”
他唇间森冷的气息,让卫莺直起鸡皮疙瘩。那日救下他,只是看他孤零零一人,可怜的紧,想不到一时之善竟成了别人利用的筹码。
他说了不会杀她,卫莺便没先前那么紧张了,倏地想起自己来大昭寺的目的,兴许他能顺便把她带出去也说不定。
“好,那我救你,你能顺便帮我个忙么?”她晶亮的眸子看着十七,他并不作声,卫莺便接着道,“你带我离开这儿,我不乐意做这傻子的媳妇。”
“好。”十七挟持着卫莺慢慢往外走。忽听得里间传来嚎啕大哭声,孙良畴跌跌撞撞的往外跑,鼻涕眼泪口水流了一脸,却被十七像对待那几个婆子一样,踢倒在地上。旁人说的话他很多都听不懂,可娘子说的话,他每一句都很认真听,也能听懂个大概,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分明是说她不要他了。
“娘,娘子!”孙良畴趴在地上哇哇乱叫,手用力捶打着泥地,直到渗出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①寺庙里供香客居住的地方
5555终于考完试了,然鹅下个月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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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沟渠》家奴文
【男主视角】
我魏廷之生来就是一滩烂泥,人人唾弃,践踏,这辈子注定只能在阴沟里发烂发臭。
恨,早没了力气。尊严,忘了啊。
只学会什么叫奴颜婢膝,曲意逢迎。
黑暗里浸淫久了,连光也会觉得刺眼。
小姐是我生命里的光,一掷千金只为救我出囹圄。
可我不想得救。
她凭什么天真的觉得,能救得了我?
“廷之哥哥。疼不疼啊?疼你就告诉我。我轻一点。”颜璃眨巴着眼,里面似有盈盈水光,像碎掉的星星。
疼什么啊,麻木才有的活。许是想捉弄她一下,我嗯了声。
小哭包这就受不了哭出来了。
我暗自不屑的轻嗤。
后来,她竟成了我心间明月,掌上朱砂,成了我今生唯一想亲近守护的人。
为她更衣,为她暖脚,为她指染鲜血,为她变得不人不鬼。
贪得无厌的盼着这样的日子没有尽头。
排雷;男非女c;正文第三人称,女主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