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莺睁眼的时候,已是第四日清晨。
头疼的厉害,揉揉眉心,意识才清明些。只记得自己先前在哭,哭着哭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也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这房间的陈设、布置,都是她不曾见过的。隐隐有一股子清淡的沉香味,倒像是傅允身上的味道,卫莺突然感觉闷得发慌。
推开门,有人守在外面,竟是宋轩。
淡淡一瞥外面,雕梁画栋,草木青翠,台阶由玉石所砌,在阳光下泛着光。池塘水面波光粼粼,里面养着许多锦鲤,自在的游来游去,品种极为名贵。
单单一个配套小院就如此宽敞明亮,在上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儿,委实奢靡。纵然心里不愿承认,但卫莺还是明白过来,她这是到了谁的地盘。
“卫三小姐,你那日晕过去了。王爷便把你带回府里照顾。”
宋轩见卫莺没有主动问,开口解释。她看上去仍没什么生气,只是没一直哭了。其实他是有些为自家王爷抱不平的,明明王爷也不差,怎么卫三小姐就非嫁太子不可呢?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怕会刺激到她。
“哦。那我现在醒了,可以走了么?”卫莺听了,面上表情未变,并未什么喜怒。
她身上衣裳已经换了,先前的青绿色长裙换成素白色罗衣,青丝如瀑一般垂下,极致的黑与白交织,没有旁的艳色点缀,更显娇弱可怜。圆圆的杏眸,失去往日神采,显得有几分黯淡。
宋轩不知该怎么说,王爷上朝去了,临走前交代他看好卫三小姐,她若是就这样离开,王爷定会担心。可她醒了要走,他又没理由拦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要不,等王爷回来再说?”宋轩小心翼翼地问。
见宋轩面有难色,卫莺也知他为难,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太阳西沉,西边天空霞光万丈,天色暗了下来。外间细细碎碎的人声传来,来人不是傅允,却是卫柔。
她妆感浓艳,面含春风,着杏色丝绸比甲,脖子上挂着一只雕饰繁镂的金锁,鬓发上插着几支带流苏的珠钗,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看到卫莺,眸色快速转为情真意切的担忧,匆匆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上看下看,确认她没有哪里不好,才开口道,“三妹,我可是担心死你了!你可还好?我这几日,没有一日不想到你。可又不敢来找你,怕你一见了我,会更难受。”
像是顾及卫莺情绪,她轻叹了口气,才又正色道,“可我还是得来,毕竟我们是这么多年情比金坚的姐妹。三妹,再过半月,便是我的大婚之日,你一定会来祝福我的吧?你瞧,这是皇后娘娘赐我的金锁,好看吧?唉,只是不知,那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品性,我嫁过去之后,会不会真心待我。”她眉间似含着轻愁,仿佛真的在忧虑将来的事。
“他很好。”
卫莺下意识地脱口道,随即自觉失言。她有什么资格去说他好不好?眼神有意无意瞥过那皇后亲赐的金锁,上面还刻着几个蝇头小字,“长相厮守,早生贵子。”
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元昊哥哥和她的姐姐,不仅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夫妻,还会有共同的孩子,成为斩不断干系的一对壁人。思及此,堪堪有些站立不住,卫莺扶着旁边的墙,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来,“二姐,我会来的,你别太担心我了,好好准备自己的婚事才是正经。”
这番话说完,几乎用光她所有力气。
卫柔心里却是快意。
眼看着卫莺差点又要摔倒,傅允眼疾手快接住了她。他刚下朝回府,就见卫柔不知在跟卫莺说些什么,卫莺脸色很差。
“三妹!你没事吧?!走,跟我回去,我带你去瞧大夫。”
卫柔故作紧张地道,想把卫莺从傅允怀里抢过来。她可不能再让卫莺和傅允有什么攀扯。
“滚,别再刺激她了!她就留在这里,谁也带不走!”
傅允黑眸墨色沉沉,看卫柔的神色,像在看一个死人,仿佛已经洞穿她来这里的用意。卫柔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想到李修竹说的,若卫莺再受刺激,可能会留下病根,傅允两际就突突直跳,心脏也像是被谁掐住一般,闷痛的要命。这个卫柔,帮了她,还装模做样来找事,真是不知好歹。
卫莺并未像几日前那样晕过去,她半睁着杏眸,依偎在傅允胸怀,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她就这样看着卫柔悻悻离去,没有为她说一句话。她虽厌恨傅允,却更不想见到卫柔,许是她自私吧,明知道自己不该怪她,却还是忍不住。
她微微有些抖颤,身子冰凉的很。傅允忍不住搂紧了她,埋首在她肩头,安抚似的哄她道,“没事了,没事了。”
同样的话,他重复了好几遍。
他口鼻中气息,在卫莺白皙的脖颈上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与此同时,胃里也翻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