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带刺

脸上的痘痕好全后,卫莺随蕊心一同回了侯府,傅允还留在李家村处理一些未竟的事宜,因为控制速度快,麻疹并没造成太大规模的传染,死亡人数也没有超预期。只是这些村民没有卫莺这么好命,怕是一辈子也用不上玉肌膏这种东西,麻疹的瘢痕会烙印终身。

没料卫莺这么快就能回来,且脸已恢复原先娇美的模样,卫霜没理由再把人赶走。

“三妹,从前我真是小瞧了你,不知道你是惯会勾引人的。说吧,你到底使了什么下三滥的狐媚手段,让摄政王爷对你如此着迷?”

修养些许时日,卫霜腿脚已经恢复,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来找卫莺的不痛快。

卫莺看着卫霜的眸光很冷,上回她把自己撞倒在地,卫莺没有计较,这回又空口污蔑,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忍了。

“大姐,你无凭无据说这些,为何不反思下自己?我没使什么手段,不过是心肠比你好些罢了。你要学,就先学学怎样好好做人。”

这是她第一次对卫霜说这么重的话,唯有解气二字可以形容卫莺现在的心情。

卫霜的性子一点就着,见卫莺竟敢开口怼她,气的花枝乱颤。

“怎样做人还用不着你来教本小姐。还是我先来教教你,什么是长幼尊卑吧。翠云,你去跟王大娘说,这几日,劈柴火烧饭的差事有人做了。至于蕊心,把她给我看着,她家小姐自己的事要自己做!”

左右不过做些粗活,又不会缺胳膊少腿儿。从前的唯唯诺诺,换不来真正的安生。身上带刺,即便有时会扎伤自己,却也能让敌人心存顾忌。

卫莺一声不吭地劈着木柴,刚开始,木柴怎么劈都纹丝不动,一旁的王大娘看不下去了,过来指点,卫莺才逐渐掌握劈柴的诀窍。

合府上下,需要的柴火数不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劈完,她已经累的前胸贴后背,浑身酸软。鬓发湿透,贴在通红的脸庞上。衣裳后背更像是被水泡过一样,一掐都能出水。

连日的暴雨,最后只剩绵绵雨丝,冲散不开初夏的暑气。卫霜两姊妹,早早用上冰块祛暑。而卫莺,坐在灶膛前生火,热的汗流浃背,里面时不时窜出一阵带着火星的黑烟,惹得她呛咳不已。

卫柔也是在第三日,才知晓卫莺被卫霜罚去当下人使唤,直骂卫霜是十足的蠢货。怜香惜玉是男子常情,摄政王还没离开金陵,若是让他看到卫莺被人欺负成这样,只会更怜惜她,反倒是弄巧成拙,帮了卫莺。

卫霜一脸苦相,她当时只顾着出气了,没想太多,忙扯着卫柔衣袖问该怎么办。

卫柔眯了眯眼,压下心头烦躁,不动声色地拂开卫霜的手,“我自个儿去就好,你别跟着了。以后万不可再冲动行事。”

“咳咳。”

一股浓烟冒出,卫莺一手扇着火,一手捂住口鼻,直咳出眼泪花来。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人,若是他在侯府,定不会看着她这么被欺负吧?只一瞬,卫莺就觉得自己可笑,明明欺负她最多的人,恰恰是他。

傅允来的时候,正见她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圆圆的眼角隐有泪痕,许是想到什么,又笑了起来。

难道,她心里想的人是元昊?

傅允眸光收紧,浑身紧绷,袖子里的手下意识握拳,神情因无法松弛下来而显得略微凶狠。

卫莺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

“你……你来干嘛。”她小脸上沾着烟灰,白里透黑,语气不怎么好。每次都能被他看到自己丑丑的样子,卫莺的语气能好才怪。她不知道在傅允眼里,现在的模样比平日里添了几分娇俏。

“不干嘛。”他径直坐在卫莺旁边,一点没有被嫌弃的不自在,“陪你一起烤火啊。”

这么热的天气,烤火?鬼才信。卫莺对他的脸皮厚是见识过的,并不搭话,他觉得无趣自然就会走了。

可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时不时往灶膛内加一点木柴。

他靠的近,身上沉香味很浓,再一出汗,馥郁的气味直钻到卫莺脑子里,让她莫名有些心神不宁。

卫柔一来看到的就是两人“亲密”坐在一起的一幕,她自不敢再过去,转身走了。背地里银牙暗咬,果然还是给他们制造了机会。如今的卫莺就算攀不上太子,也有摄政王给她撑腰,摄政王妃与太子妃,究竟谁更高贵,还真说不清。卫柔从小就被卫莺的美貌压上一头,若是没有卫莺,金陵第一美人的称号非她莫属,她不能让卫莺嫁了人还能把自己比下去。

卫莺伸手拿木柴的时候,傅允也伸出手来,两人指尖相触,卫莺一个激灵,抽回了手。

傅允眸中笑意凝固,仍继续刚才动作,取了木柴放进灶膛里。不过很快,他又笑了起来,“卫莺妹妹,我很快就要离开金陵了。”朝中政事不容耽搁,金陵治水事毕,他没理由再留在这里,哪怕他心里有太多的,舍不得。

“哦,是嘛,挺好的啊。”

卫莺不知他说这个是何意,不会是觉得她会挽留他吧,她才不稀罕。手一下下撕扯树皮,心不在焉。

傅允喉头涌起酸涩,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去留。他来这里之前,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哪怕是一句祝他平安的话语,她也如此吝啬。

“既然你没什么话要与我说,我有话要说与你。那日,你被山匪掳去,或许不是个意外。我从山匪头子嘴里只撬出一句,说是卫霜指使。可我瞧着她那蠢笨的样儿,也不像。总之,我走了之后,你一切小心。”傅允没有计较她的敷衍,认真地说完,收敛神色,起身离开。回程的车马已经备好,宋轩在侯府外等他,他大步流星地踏了出去。

卫莺一直不敢去深想那夜在鸡鸣寺后山经历的一切,噩梦一般,让她有深入骨髓的恐惧。她欺骗自己,那只是个意外,可傅允这么一说,像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刻意栽赃给卫霜。这么多年,她也了解卫霜的品性,明面上跋扈,暗地里却不会使阴招。若真不是卫霜,这个人,会是谁呢?一时间,卫莺如堕迷雾,虽烤着火,还是冷的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