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府门口,难舍难分的二人终于定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与地点,宋丘这才一步三回头地下了台阶。
戚缓缓目送他离开,手中的小手帕挥了好几次。
宋丘上了轿子,门房要关门时,戚缓缓本已转身准备回去,却楞在了原地,然后她猛地回头,这还不够,她迈出门槛朝左右看了看。
什么都没有,难道刚才是她眼花了,她怎么好像看到倪庚了。
再一仔细回想,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并不能确定,该是她最近惊弓之鸟看错了。
戚府大门再次关上,金魏对着时王把他刚才的话又小声地说了一遍,倪庚没说话,骑在马上,马速很慢。
直到来到他下榻的那个院子,他下马把马鞭扔给金魏道:“不急,让他们有了准备,及时止损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至此金魏不再多言。
这里一直有人打扫,处处都透着干净整洁,一点不像没人住的样子。
来到屋中,倪庚忽然问:“刚才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吧。”
金魏:“听到了。”
倪庚:“你去做,亲自去。”
金魏请示:“殿下,做到什么程度?”他说着把手横在脖子的位置上。
倪庚:“孤刚说的话你都忘了。”
说了什么,哦,不能便宜了他们。于殿下来说,让宋丘痛快地死也算是便宜了他吧。
倪庚想都没想,道:“让他出不了屋就行了。”
那就是想法儿弄折他的腿呗。金魏明白了。
可还没等他出屋,倪庚又叫住了他,这次他想了想后道:“不用了。你去找李仪,不许他声张。”
李仪就是崔吉镇的父母官,金魏不知殿下找这位官员做什么,但他还是马上去办了。
待他一走,屋中只剩倪庚一人。岂止,驻守在这里的奴仆,在他来后就会避到后园去,现在这整个园子只有他一人。
园子很静,连鸟鸣声都没有。以前倪庚不会注意这些,注意到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此刻,他心下灰败,这种冷寂更加明显。
没有人知道,他刚才心里都经历了什么。
他出宫之前,求了皇兄两件事。
一是给他调取,离崔吉镇最近的兵士的权力,二是与郡主的婚事再议,他愿以除结亲的任何方式补偿阿媛。
来的路上倪庚想了很多,若她真是要与宋丘定亲,他会去找她,告诉她,他不娶郡主了,他要娶她。
但当他看到戚府门前的张灯结彩,看到戚缓缓与宋丘依依不舍,有情流露的时候,倪庚知道他能用上的只有第一个请求了,他不会去找戚缓缓,不会与她说什么。
他当然恨不得如金魏所说,冲上去大刀阔斧地给他们以教训。但这样不够,背叛他的人要受更大的教训才行,一个能让她刻骨铭心一辈子的教训。
他会告诉戚缓缓,惹了他后还想轻松走掉,是她在做梦。错的是她不是吗,是她主动,无所不用其极地招惹他,终于,在他眼里有了她,感了兴趣,付了精力后,她却扭头就走。
就算这些他都能原谅,毕竟她只是不想做妾,但他原谅不了她感情上的背叛。他以为她选宋丘只是无奈之举,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刚才所见,倪庚骗不了自己。
她动心了,她认真了。
他有计划,他能忍耐,但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他看不得宋丘与戚缓缓再给他上演刚才戚家门前的一幕。
所以总要用点方法,在他带她走之前,不让二人再见面。
宋丘在定亲礼过去的第二天,就被他所在的学堂老先生叫住,高兴地对他道:“恭喜,最近丘儿真是喜事连连,修典的事定下来了,你赶紧收拾一下,赶往丰夏。”
老先生还在兴奋着:“这可是你父亲生前最大的愿望,可惜他看不到了。”
宋丘也很高兴,只是想到,此一去不是几日就能归的。但两个月时间差不多是可以完成的,他再赶一赶,不会耽误成亲。
宋丘本想亲自去与戚缓缓说明,但时间太赶,他只得让小厮拿着他亲笔写与戚缓缓的信,送去戚府。
宋府的小厮知道公子急,拿到信都没来及给自家公子送行,就直奔戚家了。
他走得急,拐弯时与人撞到了一起,撞得他挺疼,忍不住出口抱怨:“怎么走路的,不看路的吗。”
对方连连道歉,还问他哪疼,上手欲给他揉,小厮躲开了:“算了。”
他还有正事,这点小事不该耽误他太多时间。一路急赶到戚府,与门房说明来意,过了会儿,见过的叫呈黛的婢女走了过来。
“小哥什么事?”呈黛问。
小厮:“我们公子要出远门一趟,让我来给贵府小姐送信,详情都写在里面了。”
说着他朝自己衣内掏去,紧接着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喃喃道:“就放这儿了啊,怎么不见了。”
全身翻了个遍也没找着,呈黛道:“你先别急,是不是路上掉了。”
小厮一想,可能掉在了刚才自己被撞的那里了,他又回去找了一遍,无功而返,只得口头与呈黛说了公子的情况,呈黛一一记下。
至于丢掉的信,此时正在倪庚的案头。
不仅人不能见面,书信他也不许通。
把信展开,满满一页纸。字迹刚劲有力,看着倒不像是个只会读书作学问的。
信上把他此去丰夏的缘由都写清楚了,并对这段时间不能与戚缓缓见面表达了歉意与遗憾,在信末,宋丘承诺到了丰夏会给她写信,她也可以按照地址给他回信。
内容上看很规矩,很正式,唯一点让倪庚冷笑出声。宋丘对戚缓缓的称呼,整篇信中都用的是未婚妻子。
倪庚把信一撕扔掉,对金魏道:“盯着点儿后续来信,一封都不能漏了。”
金魏:“殿下放心,奴婢亲自去办,绝不会出纰漏。”
另一边,戚缓缓听了呈黛的传话,心里也有些失落。只有扬青道:“这样也好,成亲日前未来新人少见面,是一直传下来的老例,老例总有些道理的,姑娘还是安心待嫁的好。”
戚缓缓站在宋丘的角度想了想:“是好事,听他府上人这意思,这是宋大儒毕生的愿望,也是他的。如今在他身上实现了,真替他高兴。”
呈黛:“听那小哥的意思,正是如此。”
扬青:“沈公子的好事就是姑娘的好事 ,恭喜姑娘了,双喜临门。”
戚缓缓想通了就高兴起来了,只是要将近两个月呢,若是这期间可以通信也好啊。
自然宋丘是写了信回来的,自然戚缓缓一封也没收到。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在这期间,倪庚去了趟大北营,这个营距离崔吉镇不远,一个白日的路程,他手中有圣上给他的令牌。
如今四海升平,就算边境有仗打的时候,也没动到过大北营的兵力,且大北营一共驻了一师两千五百人,倪庚只需几十人即可。但就算他调兵营里哪怕一人,也是要皇上允许,手持皇上给的令牌的。
倪庚当然可以用自己的私属,但来自于大杭兵营的士兵代表的是皇家的威仪,如见圣意,违者杀无赦。
对付戚府当然用不着,但宋家不同,一百年才出一位大儒,宋尤许的大名是上了县志的。只有至高的权力才能让宋家以及众人说不出话来,才能令大杭制里的一条,“唯大儒需谨待,除圣意不出其它”失效。
金魏看着王爷这一个月里只做两件事,在屋内写字画画,在屋外舞刀弄剑,比起在京都都更修身养性。
又过了些日子,宋丘在成亲日前三天回到了崔吉镇。
他人瘦了,但忙的是自己喜欢的事,固而精神很好。得知小厮把信丢了,稍减了一些戚缓缓不回他信的疑惑。
但这时再去见人就不合适了,连母亲都叮嘱他,成亲日前三天,新人是不能见面的,这个例儿不能破,否则大不吉。
宋丘一直不信这些的,但事关自己在乎的事,这次很听话的应了。只让小厮跑了趟戚府,把他已归的事说了。
新人不能见面,两家的长辈是一定要见的,婚期临近,事情多而杂,更要两家商量统筹好。
这时的宋戚两家,比起刚定亲时都轻松了不少,两个月内,京都没有消息,太后没有动静,看来此节他们算是避过了。
心情一好,两边都憋着把小儿女的亲事办得热闹热烈。只是谁也想不到,到了初十成亲日,偏偏事与愿违。
戚缓缓与宋丘成亲这日,阳光明媚,小风徐徐,吉日不愧是吉日,真可算得上是好天气、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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