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距离苏奥穆萨尔米村庄十几公里外的雪林中。
卡车在结冰的道路上因摩擦力不足,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摩仑托龟缩在卡车的角落瑟瑟发抖,脚边的围炉早已消散了光芒,只剩下漆黑的灰烬。
零下近四十度的低温中,
让他生命得以延续的除了身上这身薄大衣,就只剩嘴边叼着仅剩些小小一撮的烟蒂。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大老远从乌克兰过来和一群自已素未谋面的敌人,在冰天雪地中拼个你死我活。
为了给基洛夫同志复仇,难道真的值得他们付出如此重大的代价吗?
可如果不是,
他们的行为岂不是在....入侵?
这两个词刚出现在冰冷的脑海,就立刻被摩仑托磨灭,掐灭烟蒂刚准备和其他战友聊两句。
一个听闻让他冰裂的嘴唇硬生生停住。
他听说契卡在军队中混进来了不少特工,不少士兵就是因为说错了话,就此消失在部队中。
这种行为唤醒了他脑中关于乌克兰征粮的不好回忆,
那个时候好像也同现在一样,他们只能执行,只要发表一点同情就会被一同归为叛徒。
想到这里摩仑托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羡慕起芬兰人了,
他们有餐车,每天吃的食物不是坚硬的面包而是滚烫的土豆炖牛肉,他甚至听说,有些幸运的部队还能拿到叙利亚援助的含糖巧克力。
抿了抿嘴角,
这是摩仑托第一次这么不想继续一场战争,待遇和对这场战争的思考,让他手中的步枪都有些拿不稳。
咔咔咔——
喧闹的坍塌声将他从半梦半醒的状态拉回惨淡的现实。
卡车被猛的停住,许多一同被惊醒的士兵探出头,可回应他们的只有漆黑如油的深夜和漫天的大雪。
道路旁的上冻的冰湖,正在惨白月色的映射下,发出惨淡的寒光。
“别紧张,多半是雪崩堵住了前面的道路,芬兰人真是够穷的,连路都修不起,绕来绕去就这么一条路。”
司机扭动了僵硬的脖颈,
他们从乌克兰大老远的赶来列宁格勒,还没修整多久,就被一封调令踏上了漫无边际的雪原,长时间的驾驶和低温让他手指不免多了几分僵硬的麻木。
嗅—嗅
一种芳香味让摩仑托干涸的嘴中不禁产生了久违的唾液。
“这是蜂蜜的味道?”
“放屁,这明明更像是炖肉的香味!”
不只有他,其他人也闻到了这种熟悉难言的香味。
炖肉?蜂蜜?
多年和汽车打交道的司机,疲惫的精神猛然被这种味道唤醒,大喊道:
“什么蜂蜜!这t是,汽油的味道!!!”
砰——
趴在山头,将身躯隐匿在大雪中的芬兰特战排,将成桶的汽油一滴不少的倒下。举起安布雷拉制式步枪,铜制的子弹在向下行驶的汽车上擦出一抹火苗。
四处燃起的烈焰顷刻将这条道路变为炙热坟场。
冰与火在雪夜中同时登场,
摩仑托久违的感到了一丝暖意,但看着指间烫起的大包,立刻意识到这些暖意是来要他命的!
拼命往车厢外奔去。
其他士兵也不例外,一个接一个望着车外跳去,沾染上火焰的不少人更是直接在他们百倍厌恶的雪地中打滚。
无比憎恨的雪地在此刻变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可他们丝毫没意识到,
脱离了卡车的掩护,在升腾的火焰中,他们变成了比月亮更好识别的目标。
嘭嘭嘭——
独特的枪鸣声在夜空响起,密林各处喷涌出无以计数的火星,每有一个亮光出现就代表着一把镰刀正在收割性命。
“有袭击!有袭击!”
指战员高呼的反击声湮灭在了似乎永无止境的枪声和子弹雨中,道路上燃起的火焰甚至让他们连依托卡车和坦克作为掩体组织防御都做不到。
突然起来的袭击更让本就没多少寒带指挥经验的营长慌了神。
身先士卒的朝着冰面奔逃为所有人举了一个坏例子。
平坦的冰面没有任何掩体,一个接一个往冰面逃命的士兵成了不需要瞄准就能击中的最好的靶子被一茬一茬的收割性命。
几十人几十人像收麦子一样被收了个干净。
几个清醒的连长刚想组织反击,但雪林中连绵不断的子弹让他连抬头都做不到,只能躲着树后大声高呼道:
“是芬军的主力,是芬军的主力!”
“该死的他们不是说芬兰人的主力在苏奥穆萨尔米村庄吗?这些人是从t地狱冒出来的吗?”
“这个火力就算是曼纳海姆的亲军来了我都信!别管伤员了,别管装备了所有人原路撤退!原路撤退!”
“铲雪灭火,快!铲雪灭火。”
本就被突如其来袭击打怕了的连长嘶吼道。
刚起身就被不知从那蹲伏的狙击手夺了性命。
让他们备受折磨积雪成了挽救他们生命的灵药,刚从惊吓中缓过神的摩仑托再意识到手中的步枪不知飞哪去了。
没有铲子他只能拼命用双手挖雪。
周围不断有铲雪的士兵被狙击手点杀,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恐惧在逐渐吞噬他的内心。
伴随风雪一起摇晃的雪林仿佛变成了,嬉笑着的鬼魂正在无声无息的了结他们的性命。
“快,快,快!!”
“铲雪扑火,铲雪扑火!”
不知重复了多久,仅剩的士兵们拼命爬上滚烫的车厢打着卡车和坦克折返撤退。
摩仑托刚准备爬上车厢。
砰!
一枚子弹不偏不倚的击中了他的手臂,本就无力的双手失去了所有力气,身躯像一摊烂肉般躺在结上微冰的道路上。
目送着车队逐渐远去,与其他伤员和重武器一样成为了被抛弃的对象。
正当他以为自已会随着密集的风雪一同埋没在这片自已甚至都说不出地名的异乡时,一个扛着一把新奇步枪的白色的幽灵出现在他面前。
“长官这个还活着!手臂受了轻伤,应该还能活一会。”
一个戴着白色面巾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直勾勾的看了摩仑托一会后,对他说道:
“你很幸运小子,我们一向是不留活口的,但我们现在需要一个情报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