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雪本来有点紧张,以为会有什么扯头花的疯狂场面出现,但事实是,大家都在心平气和地核对成绩。
谢屿星越过人群看到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林橙子有些意外:“处理得挺好的呀,我还以为会有人吵架呢。”
裁判组,负责录入成绩的编排组,运动员本人,当时在场的别的运动员都在。
谢屿星打完招呼,接着整理好手边被翻得乱糟糟的一沓名次表,一面和认为自己的成绩被登记错的那个选手交流。
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柔光,姜知雪这时候想,谢屿星以后一定能成为很优秀的人。
又来了几个看热闹的人,不过他们没看到想看的“热闹”,好像有些失望,窃窃私语声传进姜知雪的耳朵里。
“那人就是谢屿星?”
“对对对,就是他。听说人可拽了。”
“长得帅的拽哥?那不应该挺受欢迎的嘛。”
“哎呀,不是那种拽,是话少又不理人。”
姜知雪忍着笑,肩膀都一抖一抖的——长得帅的拽哥?这是什么形容。
那边的事情应该处理完了,人群很快散开,只留下几个还在整理东西的同学。谢屿星耐心地把不同颜色的成绩单分类叠放好,有的是要贴到公告栏里,有的是要留着备份。
姜知雪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皱皱眉,她忽然想起个事儿来,和林橙子说:“你等一下,我有点话要去问他。”
林橙子笑嘻嘻地碰碰她的胳膊:“什么时候和人家这么熟了?”
姜知雪能说什么,总不能说是生日会上扶住蛋糕塔之恩。
姜知雪走到谢屿星身边,问他:“这个点了,你吃饭没?”
谢屿星动作一顿。姜知雪觉得他也不用回答了,看这反应,估计是还没吃。
“还没,一会儿就去。”
果然。
姜知雪撇撇嘴:“就知道。”
不过谢屿星说的是真的,他放好最后一张成绩单,把丢在桌上的帽子拿过来戴上,站起身的一瞬间。
耳边嗡嗡作响,天空里漂浮的云,操场边的树,来来往往的人,一切都颠倒扭曲了一瞬,包括那个扑过来扶住他的少女。
姜知雪这回反应快了,意识到不对劲,一个箭步上前。发间的蝴蝶结松开了,掉到地上,也没有人注意到。
“谢屿星?!”
短暂的安静过后是如潮水般涌过来的声音,谢屿星本来就头晕,这下脑袋更大了,但是他一时半会儿拼凑不出完整的句子。
“怎么了,没事吧…”
“要去医务室吗?”
“是不是没吃饭饿的啊?”
姜知雪被吵得头也大了,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些。小声问谢屿星:“你怎么啦?”
眩晕感还在,不过人倒是清醒的,谢屿星摇摇头,说:“低血糖吧,应该。”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开始掏兜。姜知雪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牛奶糖,还有人递了小饼干过来。
他自己不知道备点糖在身上吗?
姜知雪又皱皱眉,和谢屿星说:“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等我回来。”
她拨开人群,一路小跑到学校的小卖部。校园卡每天都有限额,幸好她顺手把钱包也带身上了。
姜知雪气喘吁吁,拎起购物篮。巧克力,水果糖,波板糖,曲奇饼干,面包,每样都拿一种,甚至还买了两盒草莓和一袋子苹果。
显然,校园卡刷爆了。售货员看着她又拿出钱夹,笑道:“小姑娘,这是要去野餐啊?”
姜知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来不及说什么,拎起购物袋,火急火燎往操场赶。
一到操场,林橙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提着两个购物袋的姜知雪,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你买这么多?天呐,他何德何能…”
“人呢?”姜知雪东张西望,也没见到谢屿星的影子。
林橙子告诉她:“他去医务室了,你去医务室找他。”
于是姜知雪又提着购物袋火急火燎赶到医务室门口,透过玻璃看了一眼,医务室老师好像在给谢屿星测血糖。
她缓了口气,在门口等着。
等了好像也没多久,好像又挺久的。姜知雪还低着头剥手指呢,就听见门咯吱一声打开的声音,和谢屿星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姜知雪,你…”
谢屿星看着姜知雪手里两大袋子的东西,脸上难得露出那么生动的表情,惊讶、无奈、可能也有那么一丝丝的触动。
姜知雪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糖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以备不时之需啊。这是我最喜欢吃的橘子糖,你可以尝尝。”
透过袋子,谢屿星还看到一个巨大的、系着蝴蝶结的波板糖。表情复杂,他要抱着那个糖啃吗?
他有点无奈:“不用这么多…这些要多少钱?”
姜知雪就知道他要问这个,她早就想好要怎么说了。她伸出手,比了两根手指。
“蛋糕塔一次,运动会一次,抵消掉啦。”
谢屿星的手刚采过指尖血,不方便拿东西。姜知雪就剥一边碎碎念一边剥开一颗橘子糖,橘色的糖果,像一个小小的星球。
她把橘子糖塞进谢屿星嘴里,说:“是不是,好吃的。”
橘子清甜的香味化开,谢屿星低头看着满脸笑容的姜知雪,她估计是跑了很多地方,脸蛋都红彤彤的。
谢屿星不自然地别开视线:“谢谢。”
“我帮你把购物袋拎到教室里。”姜知雪知道这会儿谢屿星大概率要回教室休息,先一步提出来。
谢屿星是真的有点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了,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姜知雪做到这种程度,因为那个蛋糕塔吗?可那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因为太过年轻,他还不知道很多事情其实并没有意义。就像姜知雪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因为那个蛋糕塔?也有可能是因为洗衣粉的香味。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
谢屿星没有再拒绝,姜知雪走在他前面,他抬起头,没看到她的蝴蝶结——不见了?
“姜知雪。”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主动叫她。
姜知雪回过头:“怎么了?”
她刚好到楼梯的平台上,从窗户外透进来的阳光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一片橘子色的雨里。
谢屿星问:“你的蝴蝶结是不是丢了?”
姜知雪抬起手一摸脑袋:“?!”
“…好像是。”
“没事,”她继续走楼梯,“可能是丢在操场上了,我等会儿有空去找找。”
到了教室,姜知雪弯腰把购物袋放进谢屿星凳子下的收纳筐里。一抬头,风吹动课桌上的本子,一页页翻过去。
“谢屿星!”她好像抓住谢屿星的把柄了似的,叉着腰看他,“你上课也不好好听!”
什么叫“也不”,因为她也不好好听。
草稿本上都是些涂鸦,姜知雪没想到谢屿星还会画画,画了胸针戒指之类的,好像是一些设计草图。
“怎么了,”谢屿星挑挑眉,丝毫不在意,过去把草稿本合起来放到一边,“我还戴耳钉呢,你去告诉老师吧。”
姜知雪:?
这话是他说出来的吗?
她歪头一看,耳钉果然没摘。
姜知雪忽然想起来刚才在操场上听到的谈论谢屿星的话,忍着笑,告诉他:“你知不知道,学校里有人说你是那种,长得帅的拽哥。”
谢屿星动作一僵,好像没听懂:“…拽?”
姜知雪给他解释:“就是说你不爱说话,不搭理人。”
说得也没错。
谢屿星想。
他从小被教育说多错多,干脆少说点,不搭理人这个有点夸张,他好像没有特意不搭理人。
“你这人好奇怪,”姜知雪一边把那本草稿本拿过来,翻开空白的一页,一边说,“说你是那种高冷乖学生吧,你又戴耳钉,又不剪头发,又不好好听课。”
她拿出一支自动铅,比划了一下谢屿星的头发:“刘海都遮住眉毛了!”
“虽然头发长点好看,但是你小心被小路阿姨带去一剪子剪成西瓜头。”
谢屿星不以为意,站在姜知雪身侧看着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
她说:“你画的这些我也会画。”
姜知雪家里经营的那个小公司就是做服装和小饰品那些的,不算特别大的牌子,但前些年做得还不错。
她在公主裙的裙摆和项链里长大,小时候的某一天突发奇想,留住那些漂亮的东西,可以用画笔。
她画了一朵玫瑰花,把荆棘变成项链,把刺变成小小的珍珠。
谢屿星瞧着那玫瑰花的线条有点眼熟。
姜知雪得意地把画展示给他看:“怎么样?”
谢屿星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还不错。”
姜知雪满意地欣赏完这一页,又翻开一页,说:“我还会画裙子。我跟我妈说,等我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我要亲手画一条裙子,叫他们去做出来。”
她抬起头,光照在脸上。
“你觉得哪个颜色的裙子好看?”
看起来像是认真地在想这个问题,谢屿星想了想,想起姜知雪之前生日宴上穿的那条裙子,好像是粉色的?
于是他说:“粉色?你上次穿的那件。”
“你居然还记得,”姜知雪碎碎念,寥寥几笔画了条斜裁的拖地小礼裙出来,“我二十岁穿点不一样的,香槟色怎么样?”
谢屿星又认真地想了想,忽然惊醒,不对,姜知雪的二十岁生日宴穿什么应该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教室里只有两个人,姜知雪低着头耐心地画画,谢屿星撑着椅背看她画画,一切都安稳宁静时,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姜知雪转过头,她不认识那个人,应该是谢屿星班里的。
“谢屿星,年级主任叫你去办公室。有你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