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神来之笔(下)

如果真像陈醉说的这样,由付一笑亲自出面,替武家作证明,那么,看在镇长的面子上,酒徒多半真的会认为,都怪崔家从中作梗,耽误他喝美酒。

这口黑锅,便会从武家转移到崔家头上。

陈醉忽悠崔鸣的这套说辞,简直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崔鸣深知其中利害,额头渗出冷汗,紧张地道:“公子,我不是不相信你哈,此事牵涉到两位大宗师,非同小可,您有没有什么证据拿出来,让我去找镇长对质?”

即使他相信,陈醉说的都是事实,也不敢凭一面之词,做出如此重要的判断。否则,稍有差池,可能整个清河郡都万劫不复。

陈醉闻言,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讥笑道:“你拿我当傻子?我把证据交给你,岂不是等于出卖自己的眼线,让你去转告付一笑,是我的人泄了密?”

崔鸣无言以对。

陈醉说道:“退一步讲,就算我把证据给你,让你去找付一笑,你以为,他就会供认不讳,坦诚自己干的勾当?在大宗师面前,证据这东西有用?”

崔鸣默然。

是啊,在绝对强横的实力面前,摆证据、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只有靠更强横的拳头,才能捍卫正义,逼别人承认事实。

陈醉继续说道:“等酒徒赶来后,自然会找你们,包括镇长,肯定也会出面,交代敬天下的去向。到那时,你们就清楚,我说的来龙去脉,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他布这个局,最妙的地方就在于,武家和付一笑真的会说,是崔山偷走了敬天下,因为这是事实,只不过,是陈醉假扮崔山形成的事实。

而这样的说法,在崔鸣看来,又会真的以为,确如陈醉所言,他们是想拿崔家当替罪羊,将酒徒得不到敬天下的罪责,甩到崔家头上。

那天,那壶酒究竟在不在崔山身上,已经没人能查出来。

也就没人能分辨,付一笑和崔鸣,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全看酒徒愿意相信谁。

崔鸣此时心乱如麻,皱眉说道:“等酒徒找上门,我们再解释,就已经太迟了。当着镇长的面,我们不敢直言怒斥,酒徒也未必相信我们的说法。”

陈醉说道:“所以,我建议你先下手为强,派镇外的人手拦住酒徒,提前向他说明事情原委。酒徒能成为一代豪杰,我相信,他明辨是非,会有自己的判断。”

他跟崔鸣聊了这么多,只有这番话,才是他的终极意图。

由崔家出面报信,让酒徒先入为主,怀疑付一笑身上可能有问题,串通别人哄骗他。能当上大宗师的人,都有心气和傲骨,到那时,双方碰面后,一旦稍有言语不和,嘿嘿……

他的意图,绝不止是十元币,而是要浑水摸鱼,坐山观虎斗!

崔鸣听懂了,沉声道:“空口无凭,说到底,终究还是得拿出证据,他才肯相信我们。公子,能不能告诉我,您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这些情报的?”

他仍不死心,想从陈醉身上,得到确切的答复。

陈醉沉默良久后,没开口答话,只是伸手撩起崔鸣的袍角,轻轻摩挲起来。

崔鸣身上穿的,是一件绣袍。(第44章)

此举大有深意,耐人寻味。

崔诚满头雾水,看不懂这个哑谜,疑惑地道:“公子这是干什么?”

但崔鸣睿智绝顶,略微思考,便恍然大悟,拱手答谢道:“我懂了!难怪公子手眼通天,掌握这么多情报秘闻,原来是这么回事!您提供的情报,一定都很可靠!”

陈醉笑了笑,眼神诡谲,“老崔,我可什么都没说。除了酒徒之外,你告诉别的任何人,我都不会承认。”

他很欣赏这位故人的智慧,相信崔鸣一定能听懂,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如果听不懂,那就活该崔家倒霉了。

果然,崔鸣先是一愣,猛地起身,朝着他一揖及地。

“我代表清河崔氏全族,拜谢公子大恩!”

不得不说,有脑子真好。

聪明人交流起来,就是这么省事,还不落口实。

陈醉撩起绣袍,是在委婉地暗示他,自己背后藏着绣衣坊。放眼整个天下,论打探情报,还有哪方势力,能胜得过绣衣坊?

而“除了酒徒之外”,藏在这半句话里的深意是,如果崔鸣告诉酒徒,陈醉是绣衣使,能证实付一笑身上有鬼,那么,当酒徒来找他求证时,他不介意开一次口。

付一笑是唐人,而陈醉和酒徒,毕竟都是隋人呐……

崔诚愣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家主为何突然起身,行这么大的礼。

陈醉端坐在那里,坦然受了崔鸣这一礼,调侃道:“老崔,用不着这么客气。你如果真想表示感谢的话,就再加几枚元币吧,我现在手头缺钱。”

崔鸣直起腰,笑容满面,“等此事了结后,只要崔家平安无事,我愿再奉送您五元币。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传信,一定提前拦住酒徒!”

说罢,他带着崔诚离开。

片刻过后,他刚才坐的椅子上,田爷凭空闪现出来。

“主人,你布这个局,是想让付一笑和酒徒先打一架,两败俱伤?他俩不是你物色的帮手么,如果都负伤,接下来还怎么辅佐你?”

他揣摩不透,陈醉心里想打什么算盘。

陈醉也不瞒着他,坦诚道:“我跟酒徒素昧平生,想留住一位狂放不羁的大宗师,让他听我差遣,哪有那么容易?还是先利用付一笑,磨磨他的锐气,再来找我吧!”

他刚才故意暗示崔鸣,可以让酒徒来找自己求证,其实就是想等对方受挫后,主动登门求见,这样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出理想的效果。

在小镇内,体术流最吃香,他料定,酒徒打不过付一笑。

田爷似懂非懂,追问道:“你想以绣衣使的身份,在酒徒面前作伪证。万一,付一笑也说是绣衣坊告诉他的,再找李木青核实,怀疑到你头上,又该怎么办?你岂不是暴露了?”

陈醉伸出大拇指,佩服这老叫花子的计算能力,反问道:“除了现在的崔鸣,还有谁知道,插手这件事的绣衣使是我?”

田爷脱口而出,“李木青啊!”

陈醉站起身,望着屋外阴晴变幻的天空,幽幽地道:“你不觉得,咱们一枚一枚地抢下去,太慢了么……”